小巷拐角处,一群衣着奇异的人游鱼般窜出来,一股脑儿地从离渊身上踩过,本就晕厥的人险些吐出一嘴白沫。一群人穿过街口,只见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装饰整齐的小摊,捋着长须的算命先生云云,唯独不见那一袭黑衣。
领头的粗眉大汉勃然作色,骂骂嚷嚷起来:“人呢!人呢!真他娘的一条狡猾狗,吃了老子一刀还敢撒野!……”
身后的人皆面面相觑,神色复杂,却又不敢作声。
粗眉大汉转过身子,只见一排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额边顿时青筋突起,随手抓起一个瘦瘪的孩子,一脸凶煞之色:“你可晓得他在哪儿?”
那孩子被这副阴鸷面孔吓得湿了裤裆,只一个劲儿的发抖,薄唇一阵抽蓄,惶恐不安的目光分外迷离。粗眉大汉还未得到回答,只觉衣裳被什么东西给浸湿了,鼻尖嗅着一股恶臭……他猛地定睛一看,眸中的火光比之前更盛,一把将那孩子搡开,“一帮死狗!窝囊废!赶紧给我找,今儿个若是不逮着人,个个都别想活!”
烈日下,一群人兵分四路,穿梭于各条大街小巷,一番苦寻未果,纷纷悻然而归,正打算放弃,却又想起那“抓不着人活不了命”的危言,不由得抹了把冷汗,聚齐人马赶出南城。
阳光懒懒洒向一片繁密的竹林,投下斑驳光影,似是贪恋这一寸黄土,流连翩跹不愿离去。林中马蹄声嘚嘚,长鞭擦过皮毛声声渗人,一阵接一阵的悲鸣回荡在林间,惊起了林间小憩的画眉,接连不断地扑扇着翅膀远去。种种声响浑然错杂,交织于长久寂静的密林,平添几分生气。
阴翳之下,烈马之上,一袭黑衣恰到好处的晃眼,衣袂在猎猎风中飒然飘飏,勾勒出缀着光泽细腻的璞玉的纤腰,乌发散至腰间,侃侃垂落,描出一副妖娆多姿的古画,发上系着的红丝带却是比那画,那发都要明艳几分。
黑衣女子执鞭长驱,嘴边隐隐传来轻微的喘息,许是一路来剧烈的震动牵到了伤口,又有些体力不支,本打算逃到半路撇下碍事的车子好让自己行得更快些,奈何天意不允,那缰绳竟是用铁索加固,重重窒碍,若要剖开怕是得花些时辰,可眼下她片刻也等不得,便只有作罢。
而现在,局势有所转变,那群人应该暂时寻不着她,也八成料不到她会再次躲回“老窝”,趁这个时候割了绳索是最好的时机。说干就干,黑衣女子二话不说便撸起袖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刀尖对准了绳子的韧处,她指尖一用力,绳索上便现出点点刀痕,一丝一缕地分散开来。
这项工作看上去简单,实际干起来倒也算是个体力活儿,加之天气燥热,黑衣女子的额间已渗出一片汗珠,顺着她光滑的肌肤淌下,落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全心全意地投身在切割工作中,眼看那绳索就要断开,眼中立刻流露出狂喜之色,手指上又添了一分力道。
“咔擦”。
绳索断了。她不由得牵起唇角,挪过身又开始割另外一条,越割越起劲,越割越卖力,正要切下最后一刀,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一片长睫上,砸进那双明艳旖旎的眸子,眼光模糊了一下,抬起的一瞬间,恰恰落在一只精致的白靴上。
她顿了顿,手上的力道渐渐放轻,只怔怔盯着那双白靴,一尘不染似清风明月下最澄澈的幻梦。熏风轻轻牵起帷幔的一角,隐约勾勒出轀车中一笔颀长的身形,素色雪衫如飞瀑般迤逦流淌,一泻而下,于软榻上柔柔散开。
车中有人。
她猛地掀开帷幕,映入眼中的是一抹柔和的容颜,虽是睡着,仍不掩自内而外散出的闲逸温雅,似被华光层层笼罩,氤氲在空气中的一股淡香,给人以温暖柔和的感觉。那睡颜在斑斓帷幕中,衬得周身的旖旎风光也褪了几分,眉眼深邃如雕刻般,每一笔皆描摹着温柔。如最苍白的雪峰之巅霎时染上一片银白星辉,也似黝黯的深洞中洒进一束轻柔月光,眼前的光辉倾入她的眼眸,一时绽出万千粼粼波光。
那般绝色姿容,连她也不觉被吸引了目光,一时挪不开眼,神色微微复杂起来。自然,这复杂中更多的是震惊与仓皇。
回想起先前那种种光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便踢晕了他的倌人害其颜面扫地,还驾车逃至城外,现在又割了绳索打算弃车而去……这一切她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全然忘了车中人。纵然她只是个混江湖的,对朝廷政事不大关心,可同这般能坐着上等马车,身着丝绸锦缎,又气质不凡恍若从未涉足尘世污浊,眼前的这人,必定不简单,还极有可能是个大人物。
而她为了自己一条小命,莫名其妙就得罪了这个大人物——真乃罪过啊罪过,完蛋啊完蛋。
她的目光不安地瞥向那张精致脸孔,真真浑然天成的细腻:从下颚清冷的线条,到娇艳的红唇,最终停留在轻垂的长睫上,仔仔细细盘桓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嗯,睡得死死的,错不了错不了。
于是她开始念叨,竭力摆出一脸虔诚,“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苏某不知您大驾,叨扰了公子。不过公子这牺牲却算不得白费,毕竟助苏某逃过一劫,公子之大恩大德,苏某铭记于心,在此一敬,”她双手抱拳,认真拱了拱,言辞恳切,“多谢。”
“不谢。”一个懒懒的声音突然传来,声调有些低,却清澈如一泊碧湖,翻起细小的波纹。而苏某的心中,有如长江大浪湍急翻涌,潮起不休,形成一睹巨大的水墙,铺天盖地般向她翻滚而来,势不可挡。
四周静的出奇,静的可怕。听得见柔暖微风拂过枝叶传来的飒飒风声,甚至地底深处草虫的低鸣。
短短几秒,恍若隔世。此时苏磬芷脑中只有四个字:大事不妙。不妙如何?赶紧逃!她立时抄起家伙准备上马,却蓦地滞在原地,眼神空洞:绳索还未割完,如何逃?跑吗?可那群人很快就要追上来的。躲吗?躲在同样可能宰了自己的人身后?当她傻咧。
就在她举棋不定进退两难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轻笑,被林间的风卷起划过耳畔,不经意间挠得她一阵燥热。她心一横,索性大方的转过身去,转了一半却又僵住。
那双桃花眼。长睫洒下一片阴翳,却丝毫不掩半分温和,是九天之上最柔软细腻的白月光,是漠漠高原上那温暖如春的清风,凌驾于一切晛睆之上令人歆羡,如云月素雯,炜烨而不繁,温良而不盛,每一分目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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