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倾听他的诉说,“我这个病,再好的药也无用,不要浪费国家的钱财了!”他喘息未定,又说:“医生,帮个忙好吗?”我忙说:“老领导,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你办好所托付的事。”他接着说:“我不想失去尊严,给我实施‘安乐死’吧!我负法律责任,我可以签字,可以立遗嘱。就让我平平静静的去马克思那里报到吧!”我惊呆了,原来是要我帮他无痛苦死亡。这是一个长期争论的伦理学、法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的特大问题。我真不该斗胆夸海口,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为好。他的儿女们听后,也非常惊讶。你一言,他一句的说:“爸爸,你会好起来的,大家都盼望着你早日康复呢!”“爸爸,你前两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没事的。”“爸爸,你别胡思乱想,不可以的,我们都不会同意的。”他熬过一阵剧痛后,说:“我不是没有毅力的人,近期内和你们永别已成定局。我不堪忍受这极度痛苦,还有即将用药物和高科技手段延续的生命,这种没有意识、任人摆布的假生命,有损于我的尊严,我不想要。我要履行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这事就这样定了。快拿笔和纸来!”这种权威性的发话,见几个子女都没有动静,在相互递眼色。他生气了,说:“你们谁有孝心就给我去拿来。”停顿片刻,见大家仍然不动,他严肃地说:“老大,我命令你!”大儿子无奈地从皮包里拿出纸笔,老人用颤抖的手写上:我决心“安乐死”。与法律无关。范和平亲笔。并把写好的纸交给我。说:“你去办吧!你答应帮我的。”我觉得自己接在手里的是千斤重担,实在挑不起。而我又无话可说,便心事重重回到办公室。
护士长正在核对医嘱,见我走近她,便说:“高干病房的老爷子,每天的医药费高达二千多元。”我惊讶地说:“这么高?主任知道吗?”她说:“怎么不知道?我向他汇报过,你猜他怎么说?”我问:“他怎么说?”她把双臂往后一背,学着主任的腔调说:“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这种病人用再多的钱都不愁结不到账,该检查的一项都不要遗漏,家属的要求尽最大努力满足。你得跟上形势,有点经济头脑!”还用手指着脑袋转了几圈。我笑了笑,说:“别逗了,医生的道德责任是救死扶伤。而医生经常会处于十分尴尬和万分无奈的境地。你先看看我手里这张东西吧!”“什么宝贝?”随着这声音,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来凑热闹。一个个传阅以后,都惊叹道:“到底是老革命!”“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这可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说:“是呀!当初老人要我帮他一个忙,我满口答应了,做梦也想不到是这么难办的一件事。其实,老革命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对的,有超前意识。‘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一个身患绝症,濒临死亡的病人,即使是华佗和李时珍同时返回人世来进行会诊,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他自己也说,该去见马克思的时候了。”护士长低声说:“可别这么说,这可是他们家的摇钱树!你没有看出来?”此时,他的女儿前来找我,说:“张医生,不允许你给我父亲搞什么‘安乐死’,他是疼胡涂了才胡言乱语的,他革命一辈子,风风光光了一辈子,怎么可以这么个死法呢!他活着一天就是我们全家人的幸福。”我劝慰她说;“你放心,‘安乐死’是一个涉及到法律责任的严肃问题,我们不会轻易地单凭病人一向情愿就采取某些措施的。其实,‘安乐死’的意思是幸福的死亡。在荷兰、比利时等国家都已经积极立法。而在我国,几千年的文明史,造就了人们根深蒂固的伦理道德思想,所以争论比较大,尚未立法。依我看,当病人身患不治之症已临近死亡,又极度痛苦、不堪忍受的情况下,提前结束生命,让他无痛苦死亡,有什么不好?”护士长说:“人到死时都想活,俗话说,宁在土上挨,别往土里埋。”我说:“我的想法不同,活着,生活要有质量。与其痛苦不堪地等死,特别是那种用药物和高科技维持的虚假生命,真是把钱往水中丢,浪费人力、物力资源,不如选择提前无痛苦的死亡。我要快走到人生终点站时,就立下遗嘱:一捐献角膜;二选择‘安乐死’。”有几个人异口同声:“呀?”觉得不可思议,护士长说:“还早着呢!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大家都做个鬼脸,便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老革命的精神状态日渐衰弱。有一天查病房时,他突然问我:“你什么时候帮我去见马克思?”我说:“老领导,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上。”他诧异地问:“我这几天白等了?我都签字了,你怕什么?”我说:“老领导,你是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我们非常敬重你。我们医生一贯是以救死扶伤为道德责任,保卫人类生命是我们神圣的权利。你要我帮的这个忙,对医生来说,不应当成为解除你痛苦的正常办法。你提出的‘安乐死’,在中国还没有立法。”他说:“我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被老革命的精神所感动,耐心地说:“老领导,尽管‘安乐死’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一种表现;有利于从精神上和**上解除病人的痛苦;也可以减轻很多人为的负担。因为它涉及到法律、伦理道德、社会与人类学等方方面面,所以,要共同努力。而在我们周围,除我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陪同你吃这只螃蟹!”他有气无力地说:“看来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生了这种恶病,还不如个死刑犯,一颗花生米,毫无痛苦地走了。”听此言我的眼球湿润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驰骋疆场、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英雄好汉,竟会说出这种话,可想而知,病魔对他的折磨有多么残虐!
老革命的呻吟时刻牵动着我的心,我把所发生的情况向主任作了汇报。他说:“‘安乐死’在一些发达国家已经有法可依,在我们国家里,仍处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状态,它就像是横在病人前头的一把双面刃,用得好,就可以真正解除病人的痛苦;用得不好就可能成为剥夺病人选择生命权利的借口,被不法不义之徒滥用。我们千万别冒这种风险,特别是这位老革命,冒犯不得!”我会心地说:“我知道。老革命很有毅力,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痛苦,我想把麻醉药品的剂量加大一些,杜沦丁改为一日两次。提高他的生活质量,不忍心让他活的太痛苦。”主任说:“两次也未必收到预想的效果,干脆把医嘱改为必要时。”我说:“好吧!”从此就按照这个医嘱执行,老革命的痛苦感受自然缓解一些。渐渐麻醉品成瘾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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