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冒着火星的木炭埋住。进入月,长夏的日头已经有些灼人。她走回屋,捡出那只桐木小凳坐在外屋正。里屋的木床上积灰更厚,但李半乐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打扫了,她一辈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就是坐在这里,晚归的江把身依在门框上,半个脸罩在阴影里,并不进门,指了指身后跟进来的那位蒙着淡绿面纱的女:“这位是灵碧教的陈教主,你以后就跟着她了。”
美得不沾一丝烟火气的女低下头看她:“小姑娘,你愿意跟我去玉龙雪山,和很多年纪相仿的伙伴呆在一起吗?”
李半乐没有理她,委屈的看向江:“为什么要赶我走?我长大了就不能跟你住在一起了?”
江冷冷的笑:“你别误会,我不能总被一个小孩绊住手脚。跟阮教主走对你也算得上好归宿,我从天山派的火坑里把你带出来,养你这么多年,对你也是仁至义尽。”
李半乐倔强的扬高了头:“我又不是你的东西,随你给这个给那个。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随你,你就是留在这里也行。”江的口气一直都很淡漠,这次却淡漠的叫她鼻酸酸的,“反正过两天我就要走了,老困在这小山坳里,人的野心就没了。”
“你走就走,你走,你走,”她用袖头狠狠地抹眼泪,“我就不信李半乐没有你活不下去。”
江微微蹙眉,不耐烦似的转过脸去:“半乐,你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五岁了,不要总让我觉得你是个孩。”
“你才孩,”李半乐跳起来,冲到屋里把自己的衣服全都翻出来,“我知道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我偏不,我就要走,我现在就走。”她把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挑过来拿过去,就是不包好。
江别过头站在门边,不再说话。
李半乐怄气似的把衣物全扔在地上踩了,全都是江就着菜油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忽然有了点无力的绝望,她很想抱住那个神情冷漠的人,告诉他,她想留下来,但是她却猛地拉住了蒙面女的手:“我跟你走。”
走下门前的土坡时,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江仍站在门边,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她紧捏拳头:李半乐,你就是这么要面?你无耻一些不好吗?
教主的手比江温暖,教主细心的提醒她小心脚下的乱石。她低头,转过土坡,皂荚树挡住了视线,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江。
李半乐起身走到门边,手指划过门框上斑斑点点的深褐色印记。抵达无法无天堂的那天,教主就告诉了她:江得知教主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到逍遥谷拜会故人,因此就在谷口守着,等见到教主,他提出如果他能在三十招内持平战局,教主就要收李半乐做徒弟,他做到了。
“真是敢拼命的孩啊,”教主喟叹,“宁愿挨我那一剑,也不撤回攻手。这世上敢拼命的孩怎么这么多,叫人心疼。”
教主一同告诉她的还有,从天山派逃出来时候,除了她,江还带着一本名叫《白云破剑》的剑谱,那本天山派不外传的秘技才是他们一路上受到诸多追杀的真正原因。
“想了解这个世界,就从了解你身边的人开始。等你能真正的咂摸透一个人,也算咂摸透了这个世界。”教主最后说。
教主总是在说一些很奇怪的道理,李半乐没敢问:“什么才叫真正咂摸透了一个人?”
回忆着这些的时候,李半乐的手指并没有离开那些褐色的斑点。江不进屋,是因为怕她看到背上伤口,靠在门框上,是害怕自己颤抖的身埋藏不了秘密吧。留在桐木纹理里的血迹见证了那个晚上没有被她注意到的细节。
现在想来,她走的时候,已经把衣服扯的满地都是,后来该是江,把它们一件件的收好,又放入柜的吧。
“为什么就不能无耻一点呢?”李半乐低声呢喃。那天晚上,如果她抱住了江哀求,那么他们往后的路就能走的有所不同吧,最好的是他们仍然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最坏的,最坏可以坏过现在吗?李半乐不知道。
李半乐随手从枝丫已经分叉的不成样的冬青树上扯下片,卷成小管,放到嘴边轻轻吹响。这是常来河道旁砍荆条的那位大伯教给她的,江对这些小玩意从来都不感兴趣。但是当她躲在修剪的圆头圆脑的冬青树后偷偷吹响哨的时候,也肯配合着放下书本,假装茫然四顾:“哪里来的老鸹,吵得很。”
日过的真是快啊,在嵩山脚下过的快,在玉龙雪山上也过的快,和江在一起平淡到乏味过的快,和大家在一起吵吵闹闹忙忙碌碌过的也快。
入教之后,再次得到江的消息已经是两年之后。
那天负责各地情报归类的景秋明忙着整理各个江湖门派首领的画像,她闲来无事,在旁边笑着评判这些人的相貌优劣。轮到那一张时,她忽然失了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旁留着批注:金陵凤来阁主,风远江。原来江改名叫风远江了。
景秋明见她忽然停下,好奇的抬起头,凑过来看画像,笑道:“怎么,半乐,该不是看上这位公哥儿了吧。他可是近年来江湖公推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主持的凤来阁风头已经要强过那些老牌的杀手组织了,是无数怀春少女的梦情人呢。就是年纪稍微大了点,据说已将近而立。”说着抛了个媚眼给她:“如何?我行个方便,给你调些他更详细的资料?”
李半乐笑着打断她:“去,去,实话告诉你,他就是我找了十七年的,当年抛下我和娘不管的亲爹,行了吧。”
景染吐吐舌头,满脸的忍俊不禁:“十三岁就生出个你来,这位风阁主也真不容易呢。”
放下哨,李半乐抚着头笑出声来,她转身回屋,小心的解开一直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把那尊坛抱了出来。薄胎钧窑瓷,在夕阳下闪着象牙般的光泽,是江最喜欢的纯白色。
终于又得到江的消息的那天,她真的很高兴。她想就算不一起生活,碍着以往的情分,也可以见个面,说几句话吧。
自那以后她就开始留意凤来阁的消息,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得空去巨鹿一趟。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去,直到那一天,教主单独把她叫到房,静静推过一张纸:“凤来阁的风远江昨天被人杀了,我叫人领了他的尸首。你照着纸上的地址去京师找到这个人,他会把风远江的骨灰给你。”
李半乐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到再也不会哭了,但伸手接过那张纸的瞬间,两大滴热泪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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