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睡不着觉,都影响工作了,书记照顾我,让我专门来看看你。会议只开两天,可书记批了我三天假,让我多陪陪你。我一听烦死了,说谁要你来陪,我可是掐着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学习,生怕被人落下了,你的口气倒不小,开口就是三天。我可告诉你,你开你的会,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俩今天见过面就行了。他再也不吭声,使劲在我身上折腾,一夜好几次。第二天一早我就赶紧走了,后来他又到学校来找我,我死活再不跟他走。
好不容易等他回去,我总算透了一口气,以为接下来可以安心学习了,可倒霉的事情却跟着就来,就是那一夜折腾,我又怀了孕。自己不觉得,每天还是跑步做操,运动量挺大的,那天上体育课跳远,我一屁股坐在沙坑里,突然感觉下身潮潮的,一股热流往外涌,我挣扎着站起来,周围一片惊叫,一个女同学变脸失色地说徐丽清,你怎么了?我奇怪地反问她们,怎么了?她指了指我的裤子,说你看看。我低头一看,沙坑里红了一片,鲜红的血正顺着裤腿一股股往下流着,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就那样,我的学再没上成。流产造成的大出血大伤元气,休息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我明白这回就是使再大的劲儿,也赶不上那帮本来就比我年轻的同学了,你姨爹巴不得我回到县里去,一个劲儿让我休学,我不得已听了他的话,可心里把他恨死了!
我又开始跟他闹死闹活要离婚,可他就是不同意,组织上也不同意,反正一闹就有人无休止地做工作。你姨爹的最大本事就是不吭气,在大家眼里,郝成是个老实人,而我是个恶人,我在社会上落下了一个脾气坏、不讲道理的名声。我想不通,越发要跟他闹,要他赔我的青春,赔我的学习,赔我的名声……就这么争争吵吵的,一天也没舒心过。离也离不了,好也好不起来,还又生下了你的表妹,一边闹着离婚,一边又在生儿育女,我们这代人的生活就这么过来的,你说是不是荒诞?是不是让你们看不起?
我说小姨,您说的都是真实的,合情合理的,我怎么会看不起呢?
小姨出了口长气,说伊姊,现在愿听我们这些老人说话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们都早已经被这个社会抛弃了,可我们当年也同样真诚过,辉煌过,也做过各种各样的梦,你看看这些照片,这就是那年在长沙读书时照的,多神气呀!当年跟我同班的那些同学,有的当了工程师,有的当了教授,唯独我,什么也不是,就得了个恶女人的名声。
我说小姨,你就从来没有断过离婚的念头吗?跟姨爹在一起那么多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小姨说,有时候回过头一想,我这几十年就像着了魔一样,就是一心要离婚,就跟上了轨道的火车,一股挡不住的惯性,到后来,我也说不清郝成这个人多少好与歹了,一句话,就是要离婚。
闹腾着,文化革命开始了,你姨爹当时已经到省里当了厅长,在单位他第一个被揪了出来,墙上贴满了写他的大字报,不瞒你说,开始我看了还挺解气的,可后来一看,越写越不像话,说他走资本主义道路,还说他一心只为自己,要把他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你要说他霸道耍耍威风什么的,我承认,还有他文化不高,工作也没什么方法,这也是事实,可你要说他一心为自己,我真不同意。他这人一辈子考虑的就是所谓革命工作,连家庭儿女都没怎么管过。除了工资,没朝家里拿过半点公家的东西,对人也不会算计,你想,他连个老婆都不会哄,还会哄别人?因此有些说法我就不同意。
他很快就被弄到牛棚去了,当时掌权的造反派找到我,说要不要现在跟他离婚?我说离!他们说那好,你既然要跟他离婚,肯定掌握了他不少材料,希望在这时候站到革命路线一边,勇敢地检举揭发郝成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说离婚归离婚,跟政治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要揭发他的,我们之间只是家务事,两人性格合不来没感情,扯不上路线问题。他们说,你这个同志觉悟不高哇!到后来我也被隔离审查,成天让我写检查说清问题,别的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文化革命结束,压在头上的几大堆问题总算解脱,郝成也官复原职,按说这时候大家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可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婚姻问题。我去找郝成,那时我们已经习惯了分居,各住各的,一见面我发现他老了,头发一层层花白的,我说你看,为了这个不合适的婚姻我俩闹了这么多年,还是尽早结束了吧,你也可以再去找个老伴,好好度过晚年。他那会儿刚恢复工作,事挺多的,也还是老脾气,不想跟我多谈,扔下几句话,说这个问题我早就表了态,咱们之间不是敌我矛盾,用不着离婚。
说完就去开他的会,再也不搭理我。一连去找他好几次都这样,后来他甚至不再见我,让手下的办公室主任来打发我,说郝厅长挺忙的,有什么事跟他们说。我一听真火了,最后一次我包里放了把剪刀去找他,办公室主任又拦住我说郝厅长在开会,我也不跟他多说,蹬蹬蹬就进了会场,他正当着好多人做报告呢,我说郝成,我有事找你!
他的脸腾一下黑了,我上去就拉他。周围上来好几个人拦住我,嘴里阿姨阿姨地叫着,我的蛮劲上来了,从包里刷地掏出那把剪刀,说郝成,你到底离不离?不离我就死在这里!那一下把他们厅里的人都给吓坏了,会场上乱成一片,几个人死死地拉住我。郝成走到跟前,说放开她!他那办公室主任说,郝厅长,她弄不好会伤你的……郝成吼起来,说我让你们放开她!那些人放开了我,他说丽清,你别闹了,咱俩找个地方谈谈。
那可以说是我们做了那么多年夫妻最长的一次谈话,他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给我倒了一杯水,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丽清,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呢?说实话,我本来不想在大众场合跟他那么闹,那情绪是一步步逼上去的。在他办公室坐了好一阵,我都没缓过劲儿来,连话也不想说。郝成就又说,我们的两个孩子都大了,我们还来谈离婚,丢不丢人?我这才说离婚有婚姻法,有什么丢人的?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正多少年前我就铁了心,这辈子非把这婚离了不可,一天不离,我就一天找你闹,以前总说孩子小、工作忙影响不好等等,现在这些事我都想开了,孩子大了,也经过了文化革命,批斗检查都经历了,还怕什么影响?
他说丽清,二十多年了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但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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