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扬并未与我话别便去了军营。我几次要去看他,都被家奴与晓枫制止住,说是士兵们煞气重,会冲了孩子。
我才不信,可也拗不过他们。只好日日在家中盼他归来。
那一场雪之后,我才明白了这西北草原的冬天是真正的酷寒。几次我开门出去,都被寒风吓了回来,那冰天雪地,放眼望去不是灰便是白。仿佛一置身屋外,就要变成冰石头似的。
想京城这个时节,人们连棉衣也还没有穿上呢。
窗口倒是有一株腊梅,抽了嫩芽也冒了花骨朵儿,一片萧索之中盎然着些许生机。我捧着热乎乎的酥油茶对着那些粉粉的花儿发愣,仔细掂量思索着心里那些愁绪从哪里来。
想来想去,大概一面是担心裴扬,一面是深深的思念吧。我想凤仙楼,想隐岚村,想京城的糖人儿豆腐脑,甚至隐隐的怀念桃坞,隐隐的想念公孙赫。
他如今还去桃坞么?泡在他那一汪温泉中,看似不经意的一笑,实则一切尽在掌握?吹着他那只玉箫,悠扬而出的乐曲之下,却是一颗极具权欲的心?随手翻两页雁归荡,放下书心中便起一计,又不知多少人因此一计妻离子散?
帝王心,实在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揣测。
然而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是觉得爱意的。那一刻,曾经那样暖,缘何一转念,仿似一切都梦一般不真实?
那本《画狐》究竟何人续写?我与他之间的那些话,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难道是他?亦或是他把我与他的故事,当成笑谈,说给身边儿的新人来听?
我甚至有些后悔烧了晓枫带来的《画狐》,可平心一想,看了又能如何?
那日在暗道之中,我已那样决绝,我们之间,理应再无半份牵挂。偏偏又来了这个孩子,可孩子是无辜的。
恐是快要临盆了,这些日子泪腺脆弱的很,也不知为何,两行清泪便留了下来。
晓枫正在打盹儿,这会儿赶过来,赶忙替我拧了热手巾擦了脸,“小姐,这会子还哭,你就不怕孩子生下来随他妈妈做个好哭鬼!”
我叹了口气。
其实过去的事情,为止流泪伤心再无任何意义。
所幸我还有容身之处,还有三两好友,还有不离不弃的裴扬,比起世间真正可怜的人来,我也算是幸运的了。
哪里还有理由去伤感?
我便挤出了个笑容给晓枫,晓枫将剥好的橘子塞到我手上,幽幽叹了口气。
这几日府中的宝宝不停的踢我的肚子,阵痛也来的越发强烈。
晓枫说,这恐怕是快要生了。
也是,这孩子是该在腊月来。
我已一个月没有见到裴扬,呆在这府里,除了晓枫和几个贴身下人外,什么人也见不到,什么消息也听不到。
我打发府里的丫鬟去替我打探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于是这心里,不免有了几分焦躁。
裴扬在信里总是说一切都好,让我放心待产。可他越是这样说,我便越是放不下心来。
这日,我依旧对着窗外腊梅发呆,那花骨朵已经开了一些,窗子稍稍开点缝隙,便是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香。
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我都有些乏了,眼前突然晃出一个身影来。
我立刻来了精神,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大吼了一声。
那人先是背着我,我只得又吼了一声,这边府里已经乱开了,丫头纷纷来扯我衣袖,“王妃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北风吹的我睁不开眼,我却站着不动。
那身影终于渐渐转过来,在雪中跪下,“郡主。”
我紧了紧领口,“进来说话。”
好些日子不见小壮这孩子,长高了些,却更加清瘦了。
晓枫倒了热茶给他,小壮还是呼呼穿着气儿,冒着白雾。
“着急火燎的来去,是做什么?”
“王爷让给郡主送些野味来。”
“你跟了王爷?”
小壮擦了把鼻涕,“大战在即,男儿当奋勇为国……”
我扬扬手,“好了好了,你又不是幽国人。”
小壮的眸子亮了亮,“郡主不也是金国人?郡主可知道,前几日,大允已大举侵犯金国,战时频频告急……”
“什么?”
晓枫对小壮使着颜色,小壮得了指使,便死活不再说话了。
“裴扬怎么样?”
小壮低头咬唇,真是快要将我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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