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二麻子忽地拉住杨展手臂,摇了几摇,叹口气说:“你话是不错,你哪知道这次想动饷银的,不是普通的绿林人物,而且这般绿林里面,偏偏有我虞二麻子的对头冤家,事情挤在一块儿,只要一发动,便得分死活,你不要瞧这批饷银,有一百多号官军跟着,我深知在京城里的官军,不论是什么营头,都是摆样儿的货,到了节骨眼儿上,他们肯卖命才怪哩,早已脚底揩油,远远地溜了,我担心的便在这上面。”杨展道:“这不去管他,老前辈探得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呢?”虞二麻子说:
“嗨!你非逼我说不可,说就说罢!你们住的左首尽头两间屋内,住着五个匪人,便是匪人的暗舵,沿途暗缀着银驮子的,便是这暗舵派出去的,这五个匪人里面,有一个五十上下的匪首,外号叫做金眼雕,因为他姓金,长着一对黄眼珠,能够黑夜辨物,手底下很有几下子。
他巢穴在磁州边界,靠近河南彰德府武安县境的石鼓山。但是凭金眼雕这股匪人,还没有这么大魄力,敢摸这批饷银,他是捧粗腿,替人忙合,起了见面有份的主意,正点另有其人。
据我这几天暗地探听他们过话的口风,才明白他们是合着三座山头的力量,来动这批饷银的,而且他们雄心勃勃,非但垂涎二十万两饷银,还与潼关外面的小闯王大批部队,都暗通声气,也许受了小闯王指使,叫他们截留这批饷银。
使孙督帅部下的军心涣散,不战自乱,便可攻破潼关,直进河南。这主意很是厉害,这三座山头的匪首,石鼓山金眼雕的力量弱一点,无非替人跑腿,主要的匪首,在卫辉府境内的浮山岭和塔儿冈两座山头:浮山岭寒主,是绿林道出名的魔王,江湖上提起飞槊张,大约不知道的很少,他手上得意的兵刃,就是一支铁槊,所以称为飞槊张。张是他的姓,这种槊,是古代马上的兵刃,又称马槊,古人马上交战,有用二丈长槊,荡决于万马军中,五代李存孝,便用这种长槊。槊锋长二尺五寸,宽锋三刃,形似巨剑;还有在上面缀金铃的,叫做铃槊。飞槊张用的铁槊,什么样子,没有瞧见过,不过槊法似已失传,除出飞槊张以外,还没有听人用过这种兵刃,不知飞槊张从那儿学来的招数。
既然是长兵器,也不外从枪,矛、戟、等招术中蜕化出来罢了。我虽然没有见过飞槊张的槊招,却和此人结过梁子:这事还在十几年前,飞槊张还没有上浮山岭立柜开爬,在关外做了一阵马贼,不知为什么独个儿到了京城,狂嫖狂赌,挥金如土,同时几家王公国贼,都出了飞贼案,丢失不少金银珠宝,那时我正做着刑部大班头儿,得着弟兄们报告,盯着了飞槊张落脚处所,把他堵在一家私娼的屋里。
飞槊张真够狠的,他把那个私娼当了兵器,从后窗内掷了出来,他自己却攀折了屋顶短椽,从屋上逃走,身手不弱,我一直追到城墙根,他已施展壁虎游墙功夫,上了城墙,被我打了一镖,竟带着镖被他逃走了。这事以后,不到两个月工夫,忽然有人送了一封信到我下处,我没在家,回去看到信时,送信的人早已走掉,信封内装着我自己一支镖,信内写着:
‘记着这笔帐,那儿碰上那儿算,连本带利一块儿算!’下面具着飞槊张三个字。吃我们这一行的,这种事当然难免,我不常出京,京城是我们的地面,也不怕他再来兴风作浪。过了好几年,有人传说在浮山岭创出了字号,做开了线上买卖,我也没有十分注意。一晃好几年,想不到冤家路窄,这一次我飞蛾扑火,新帐旧欠,一块儿总算,谁也没法含糊了。”
虞二麻子说到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杨展点着头说:“原来如是!飞槊张和金眼雕是石鼓山浮山岭两处山寨的匪首,老前辈刚才说过,还有塔儿冈一处强人,又是什么人物呢?”
虞二麻子仰天嘘了口气,背着手在石碑前后转了一圈,压着声说:“江湖上不论是谁,只要提起塔儿冈这个地名,便知道说的是谁了,好像这塔儿冈三字,便可代替一个人的名字般。
这人是谁呢?嘿!你想不到,这人还是个妇道,而且是个寡妇,黄河两岸,提起齐寡妇的名头,不论是达官的保镖,上线的绿林,在塔儿冈左近一带跑跑道的,总得和齐寡妇打个招呼,遇上解不开的扣儿,只要齐寡妇派个人,拿着她一张字条儿,便烟消雾散,不怕你不乖乖的听她吩咐。这位齐寡妇的名头,也无非在最近七八年内叫响了的,她的本领和机智,在江湖道中,实在可算得一个杰出的厉害人物。自从江湖上有了她这个人以后,没有听她栽给人家过。我替这批饷银担心,算定自己这副老骨头,准得撂在这条道上,还不是怕飞槊张金眼雕,怕的便是那位齐寡妇……”
杨展听得有点不以为然,暗笑虞二麻子人老气衰,齐寡妇无非一个女强盗,犯不上怕得这样,嘴里不说,鼻子里却哼了一声。虞二麻子立时觉察,微笑道:“其实我没有见过齐寡妇,关于齐寡妇的事,都是听旁人说的,你定以为齐寡妇手下党羽众多,是个大股匪徒的女强盗头儿?
如果这样,和飞槊张金眼雕差不多,不过是个女的罢了,谈不到怕字头上去。正怪她并没有占山立寨,也没有上线开爬,她在塔儿冈还守着偌大一片财产,在塔儿冈是个首户,有人上她家去,和别处的大家富户一样的排场,见着她本人,也和大家贵妇差不多,现在年纪大约也不过三十左右,论门第,还是位总兵夫人,看表面,谁也瞧不透这位齐寡妇,有这样大的魄力和本领。但是齐寡妇实在是个非常人物,她以前的故事,现在没有功夫细说,只说她最近几年,暗地里把塔儿冈,布置得像铁桶一般,不经她许可,谁也休想走进她的禁地。
据说她家里有地道,可以通到塔儿冈险要处所,也是她秘密布置的发号施令之所。她家中黑压压一片庄园,里面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以及丫头使女长工小僮之类,可以说手上都有点明白,遇上事,都能对付一起,表面上却和平常人一般。有人说,齐寡妇是当年皮岛大帅毛文龙的小姐。她丈夫便是毛文龙手下的得力臂膀,在毛文龙被袁崇焕剑斩以后,她丈夫也力屈殉难。齐寡妇那时也不过二十左右,她却带着许多人,从海道逃走,隐迹江湖,暗地用了计谋,贿赂了几个奸臣权监,罗织罪状,把袁崇焕也弄到明正典刑,报了她父仇夫仇。
到了这七八年内,才在塔儿冈露了头角。她现在家里用的一班人,以及浮山岭的飞槊张,石鼓山的金眼雕,都是皮岛毛文龙的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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