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逸之在玄中庙两次遭到不明不白的袭击!
连着十几天都没有如茵的消息了。多年行武的他,几番想闯到吴府去。可是,又怕因自己的一时不慎,反使如茵更加被动和为难……
他铁定了心: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弃的!
他预备要和如茵做一场长久的较量!他一定要帮助如茵挣脱出来!把她从茫茫的苦海中和旧生活的阴影里解救出来!
可是,他万没有料到:在吴家大宅那深深的庭院里,他日思夜想的如茵,突然患了一场可怕的病症……
如茵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不适起来——
那天深夜,她突然从一场可怕的恶梦中醒来,起来后开始心慌气短、乏力头晕起来。早上起床时一阵一阵的天旋地转,还伴之呕吐和腹泻。从那天起,夜里只要一阖眼,便会做恶梦来,醒来总一身一脸的冷汗。
知道如茵病后,大哥吴子霈立马叫来了吴家药铺子的郎中来,诊治了番后,道是气血两虚,没大要紧。交待静养一段,开了两服药便去了。
如茵患病的这些天里,大哥每天都要过来询问一番,又嘱咐自己的续弦夫人,带着活计常到弟妹这院里坐坐,一是帮着煎药照看,端汤弄水;二是陪弟妹说会儿话。
如此十多天里,药也服了,燕窝人参汤也喝了,可是,如茵觉得自己的情形却总不大见好转!
这天,奶娘来到吴家探看时,见小姐突然弱成这样子,竟连说话下床都显得气喘吁吁的,不觉吃了一惊!心想,小姐病成这样,恐怕还是因为一直守在后山庙里的梁公子,想是心神交瘁所致。见屋内一时无人,便劝道:“小姐,梁公子一直住在玄中庙里,单等着和你们母子团聚呢!如今我见他竟穿上了道袍!对我说,小姐若是不回头,他从此便要出家为道了!小姐,你心下究竟怎么想的?也该早些拿个主意才是!来时,我在前庭遇到了恁家大哥。嘴里虽没有说什么,可是看他那淡淡的脸子,分明疑惑我这些日子来得勤了!”
如茵心下自然更清楚:事情真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知道逸之的脾气了!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奈何?又如何了断才是?她想自己这场病,分明是心病所致啊!天天心乱如麻,焦虑不安的,如何能不生病?如何生法子催逸之早一天离了玄中庙才是?好男儿理当胸怀天下,报国济民,怎么能久耽于儿女情长、一蹶不振起来?
她几次都想再到后山去看看逸之,当面催他离开。可是,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病成了这样子,竟连路都走不成了呢?心下越是焦急,越是觉得头昏眼花,动辄便是通身的虚汗。有时咬牙强撑着站起来,谁知没走几步,便心虚气喘的,全身抖得想要摔倒,末了还得重新躺下去。
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若按郎中说的,自己是气血两亏,导致气虚神乱、肝阴不舒之症的话,也不该突然就这般虚弱啊?
也许,是上苍对自己的报应?
虽说心下早已拿定永远留在吴家的主意,可是,每每想到此生此世,自己果然真的再也见不着逸之、再也不能和他团聚,想到自己果然一时命断九泉,逸之那里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时,自己此生就算对起了子霖、也对住了吴家;可是,自己又对得起逸之?老天对他公平么?他为了自己,难道不也是至今未娶、孑然一身么?
想到此,她的一颗心,真如被人生生撕裂一般痛楚难忍……
京城,中南海。
这是一处高处不胜寒的帝王之家。
它是一座用天下奇花里异卉种植的满庭花园,用人间珍宝珠玉堆砌起来的富丽殿堂。这里处处显示着天下第一的帝王气派。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石,一径一桥,无不透着王家的气息。它的高堂华饰,琼楼玉宇,金碧辉煌,除了这里的主人,谁在它的面前不是心生战栗、膝下发软?面对这万能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殿宇和殿宇的主人,谁不匍匐叩拜?
这是卑微者、贫贱者对强权者、高贵者的崇仰!
皇帝,在中国人的眼里可是真龙天子!它比任何宗教的教主,比上帝,比阎罗,比佛祖,比默罕默德,比人们所传说、所信奉、所虚构、所崇拜的任何一位神,都更能直接主宰芸芸众生的命运。
皇宫,便是凡人为活着的、至高无上的“人间之神”建造的天下最华丽的殿堂,供养最丰厚的庙宇。普通众生无不顶礼膜拜,奉为神明,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会在梦中来这里徊徨游弋一番?
恐怕也只有极少数的豪杰才会有口出惊人之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恐怕只有真正的英雄才会有这样的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只有旷世枭雄才会这般吼出来:彼当取而代之!
这筑于九重云霄之上的碧瓦黄顶、浩缈博大的帝王之家啊!
暮色沉沉的黄昏,烟波浩缈的中南海畔。
满头华发的袁大总统,独自伫立于云霭萦萦、烟波袅袅的海畔。自迁入这座皇家庭院,他除了一次祭天活动之外,很少再到外面去看看了。
外面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通过手下和左右递达过来的。
他在这里遥控天下。
莫到琼楼最高处,琼楼高处不胜寒——这是颇有些文采的三子克文一首诗中的两句。
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他的心内仿如激流一般,沉浮颠宕……
可是,国会里每每会为一样国事的敲定而吵吵嚷嚷,实在闹得他头昏眼花。他这个大总统当得,实在是胆战心惊!他觉得,实在还不如当初自己做封疆大吏、直隶总督那时,能够事事杀伐决断、得心应手!饶这般处处小心,只怕哪天还会被人竞选掉!
他的政敌们,对自己这个立足未稳的位置,一直在虎视眈眈着……
众位幕僚已经开始纷纷议论:共和制,于当今之中国,时机尚不成熟。
于是,杨度的一篇《君宪救国论》,文采腾蛟起凤;段芝贵、汤芗铭、阎锡山、孟恩远、陆建章、张作霖等十八省将军、都统、护军使,分别来电宣誓效忠,各地军警尽皆请求改行君宪……参政院递达的第一份推戴书;筹安会六君子博古通今的阐述;民众请愿团的劝进……
称帝?还是拒绝君临天下、九五至尊的巨大诱惑继续做共和制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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