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嫉恨之火燃烧着!那个人是谁?他竟然令娘心甘情愿地为他冒着夜风冷水的侵袭,冒着身败名裂的威协,为他哭泣为他伤心,为他顾不得儿子和耻辱……
宗岩仰着脸。他的眼睛于月下闪烁着痛苦的眸光。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屈辱,也感到了极大的威协!那个人是谁?一个和尚?道士?自己堂堂一介五尺男儿了,如何能忍下这般的奇耻大辱?
“娘……你做什么去了?”
如茵没有理会他。她拨开儿子自管离去。
宗岩一把拦住她的去路:“娘!你……你就算不为儿子的脸面着想,不为吴家着想,也不为我死去的父亲着想,也总该记得,这世上还有……还有‘廉耻’二字吧?”
再也忍不住满腔愤怒和委屈的如茵,一扬手“啪”地一记耳光搁在了宗岩的脸上。这一掌下去,连如茵自己也吃了一惊!她自己的手都疼得火辣辣地了!在这寂静的夜里,那一掌显得这般响亮!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虽说是在夜色中,她仍然还是看清了,儿子那张英俊如郎月的一张脸庞,很快泛起了几道明显的阴影来。
儿子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目光灼亮。
如茵的心立时就痛得抽搐起来——儿子从出生到如今,整整十六年了,在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人舍得动过他一指头呢!子霖活着的时候,连大声呵斥他一句都没有过的啊!
如茵再也抑止不住悲咽起来……
一脸的平静如茵,这些日子里,五内却如滚油煎炸一般痛楚难奈!
大嫂奉了丈夫之命到后庭闲坐。见如茵忧心忡忡、神色犹豫地样子,不知二弟妹有了什么烦心的事?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了一番,却也没有探出个所以然来。
大嫂回到前庭后,把情形说了一番。吴子霈听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却兀自思虑着:这个寡弟妹,莫不是有什么心病了?抑或哪个说话办事的人,不如她的意了?掐着指头算了算,这会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他不动声色地把弟妹后庭的下人叫过去,一一询问了一番。平时二奶奶都爱吃些什么?哪个丫头更讨她欢心?是不是谁说话惹了她?出门散心了没有?都有谁来看二奶奶?
结果,便问出一些疑心来:原来,城里弟妹的奶娘近日来吴府多跑了几趟。另外,自打寡居后从不大出门的弟妹,这段日子,连着到后山的玄中庙去了好趟!
吴子霈思忖了一番,不觉暗自惊异:这个弟妹一向礼佛却不信神,为何突然往庙中频频走动起来?
于是,又细细地打听:“二奶奶平素烧香,都到哪个神殿?许的什么愿?上的什么供?抽了什么签?”
丫头答道:“二奶奶到后山玄中庙,大多都是和她奶娘一起去的。”
吴子霈沉默不语了。
一个闲暇的日子,吴子霈踩着河心的石头,信步来到后山玄中庙,到各处闲走了一番。
虽说这座庙离吴家坪只有一箭之遥,可吴子霈却很少来过。他平素是个不信邪的人,一生从未求过鬼神菩萨,更没有到寺里、庙里上过香、许过愿。他觉得,那些拿着自己牙缝里省下的银子粮谷,去供养只会念经打坐的和尚道士的善男信女,大多都是些疯疯癫癫、神神道道的人;要么,就是神智有点儿毛病的人。
这座庙有一处西跨院,旧日曾为坤道修行之地。后来,坤道渐无传人,这座宫院便成了道院接待贵客的地方。路过西跨院时,他很是无意地朝院内瞥了一眼,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人,正兀自在林下练着拳。只因他的拳术看上去甚是精湛,才吸引吴子霈格外多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留心,吴子霈不禁打了一个激凌:那个人的身影和面相,怎么那么眼熟?
可是,他一时竟记不起来那人究竟是谁了。在一个没有游人的大殿里,他平生第一次布施下了几文大钱。然后,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询问神案旁的一位老道:“仙师,八龙宫里有一个拳打得很好的师父,旧日不大见过。请问他是刚刚出家、还是它山仙游的高士?”
老道答曰:“哦,施主问的是他?他是庙里梁道长的侄孙。虽还未正式拜师,看形迹,倒也有出家的心志了!”
吴子霈骤然惊骇起来:梁姓?天哪!难道,他竟然死而复生了么?他的牙齿由不得就咯咯地响了起来:他果然没有死啊!
怪道!怪道!
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这个二弟妹,若是认真起来,却不是太容易对付的一个主儿!而且,事情一旦撕开脸,吴家家门丢人败兴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这位眼下身份已经贵比“公主”的刘小姐,背后不仅有她娘家的势力,更有她那做了大总统——贵比皇上的舅舅在后面做主呢!如今,已是民国的天下,好些规矩今非昔比。这会儿,众人没个不知道女子平权的,寡妇再嫁是受民国法令保护的!她执意要如何时,吴家,自己,又能奈她若何?
可是,这样丧风败俗的奇耻大辱,他又岂能放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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