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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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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辑 黑色阅读(3)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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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新衣

    ——关于“张承志现象”的思考

    1995年的中国文坛,可谓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在阵阵涛声之中,张承志的散文集《无援的思想》以其眩目的光芒成为文坛令人仰视的北极星。然而,这颗“星”存在的位置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对张承志而言,却是:“我思故我应在。”张承志将思考作为进入某一位置的过程,他固执地把自己像一颗螺丝钉一样狠狠地拧在一个“应在”的位置上,即一个红卫兵领袖的中心位置上。但就思想本身而言,需要声援的,已然不是真正的思想。他越是摆出一副战士的姿态来,越是表现出对无物之阵的恐惧;越是一尘不染的超越性的文字,越是获得极为世俗的发行上的成功。张承志自以为“纯粹”。“清清’的思想,却是一顶自己给自己加冕的的纸糊的王冠,一件自己给自己制作的皇帝的新衣。著名音乐人李宗盛有两句著名的歌词:“灿烂星空下,谁是真的英雄?”怒发冲冠、图穷匕见的张承志,真是我们时代的文化英雄吗?

    一、从普罗米修斯到凯撒

    在90年代一系列的文字中,张承志企图向世人凸现的,是一个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形象。世界到了最为黑暗的夜半,于是张承志冒死从上帝那儿给我们带来了火,让苦苦众生都能享受光明。确实,自从走上文坛的第一天起,张承志给人们的印象就是至刚至勇的英雄形象。《北方的河》中,那个浮士德式的年轻人,在北方的大河间“击揖中流、浪遏飞舟”,无穷地追索不停地前行,成为80年代朝气与活力的象征。然而,从《黑骏马》到《检牧场》,从《心灵史》到《妩援的思想》,张承志逐渐经历了一个蚕蜕似的质变过程。

    多诺阿尔曾断言:“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我则认为,在文化大革命后虔诚地讴歌“红卫兵”则更野蛮。张承志那双将一张张名片撕得粉碎的手在文革中是否打过人,我们已无从考证。这位“红卫兵”专利的拥有者,在《红卫兵时代》中这样写道:“我毕竟为红卫兵——说到底这是我创造的一个词汇,为红卫兵运动中的青春的叛逆性质,坚决地进行赞扬。”他固执地从文革中发现正面意义,为大凯撒的辩护也就是为了把自己打扮成“小凯撒”而登场。由盗火者向禁火者滑落,作为张承志的运动轨迹的旁观者,我清醒地看到了这一演进的内在逻辑:在彼岸与此岸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彼岸作为立足点。对乌托邦的绝对信仰,必然导致与社会的自绝。人们早就自己选择了火种,人们有了火柴,有了打火机,你的隧石便再也没有市场了。一个没有普罗米修斯位置的社会,“普罗米修斯”只好充当凯撒。正如botN所说:““从反抗到革命只有一步之遥。——反抗一旦脱离原初的动力,走上意识形态至上、历史规律至上的道路,就必然地发生堕落。“其典型的形式就是二十世纪的革命,其普遍内容就是杀戮的体制化与合法化:从呼吁正义到颂扬暴力、从反抗的普罗米修斯到专制的凯撒,20世纪从心灵到面目都使人震惊。”法西斯时代与文化大革命时代,都是由大大小小的凯撒们造就的。他们艰苦朴素,纯洁无私,没有肮脏的物质欲望,也没有卑鄙的损人心理。他们把自己熔为铁水,百炼为钢。张承志所憧憬的“中国”,是一个“清洁”到极点的中国。“不用说,在那个大时代中,除厂耻的观念外,豪迈的义与信等传统也一并奠基。一诺千金,以命承诺,舍身取义,义不容辞——这些中国文明中有力的格言,如同淬火之后的铁,如同沉水之后的石一样,铸入f中国的精。”④在“清洁”这一点上,他与古今中外的凯撒们天衣无缝地吻合着。希特勒向戈培尔指示文化政策时,头头是道地说:“德国的文化界是一帮肮脏的资产阶级的大本营。你要记住,时不时地敲打他们,清洗他们,使他们像帝国军人一样干干净净。”同样,张承志眼里,有文化的人和有钱的人都是脏的,只有古代的刺客和陕甘宁青的回民最清洁。

    “哪怕他们炮制一亿种文学,我也只相信这种文学的意味。这种文学并不叫什么纯文学或严肃文学或精美现代派,也不叫阳春白雪。它具有的不是消遣性、玩性、审美性或艺术性——它具有的是信仰。”o否定别人的价值,才能树立自己的价值。人类思想史上一切“一元论”的、终极性的理论,都是理论家们企图征服人、统治久的手段。他们说“一”比“多”可爱,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跪倒在“一”的脚下。“思想独裁的秘密在于:把超现实的价值标准,作为唯一的现实价值标准来要求每一个人。”张承志理直气壮地宣布:你服从我的信仰我便对你宽容,你不服从我的信仰你便是历史的反动。这是乌托邦思想致命的缺陷。L个世纪末,康有为写出《位同书》,却秘不示人。他解释说:“方今为据乱之世也,只能言小康,不能言大同,言则陷天下于洪水猛兽。”康是一位具有深谋远虑的智者,20世纪中国的历史被他不幸而言中了。以大同取代小康,60年代轰轰烈烈地上演了饿死3000万人的惨绝人衰的“喜剧”。而张承志却斩钉截铁地说:“我毕竟为60年代——那个大时代呼喊了一声。我毕竟为毛泽东——那位中国史上很可能是最后一位巨人的孤独者提出了一份理解。”读到这段话时,我不禁心凉肉跳。1943年5月27日,海德格尔就任弗赖堡大学校长时,在就职演说中说:“领袖本人而且他一个人就是天然的、活生生的德国的现实和法律。”海德格尔说这句话时,纳粹的刺刀正悬在他的头上。而90年代张承志说出同样一句话时,却是我口说我心。作为民众的代言人,他对“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的3000万人的生命如何发言呢?他对无数悬梁的、投湖的、惨死在棍棒下的冤魂如何发言呢?大同世界的海市蜃楼固然迷人,但残酷的沙漠中埋葬了多少无言的枯骨?1973年出生的我,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大时代”,但我至少有这么一个基本的常识:贫穷与愚昧、残忍与暴力、独裁与专制中绝不可能诞生“清洁”。

    作为一种禁欲主义的“清洁”,只能有利于现实统治和权力,有利于思想权威的万古不衰。“总要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是为了自尊,我也绝不愿做新体制的顺奴。”“张承志以其反体制的一面深受知识分子尤其是青年大学生的激赏。这实际上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反体制”两种趋向,一种是以自由民主的世俗追求为目标的反体制,另一种是以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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