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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眉儿短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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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 青衣怨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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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声轰隆隆地在耳边掠过,我的娘,牵了我的手,将我拉扯到一个青袍男子的跟前。念奴,娘没用,养不活你。这是你的师父,以后便跟着师父唱戏。

    师父把我领到一个戏园子里,高耸的墙,红漆的桩。耳旁仍然有隐约的炮响,师父说,念奴,这是你师兄,你先跟着师兄学戏,可明白?

    我咬着唇,忍着荆条的痛,点头。

    然后便有那么一个身影,天一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似乎那一瞬间,花蕊绽放,满目都是月一样的光,若是弥漫有苏合或者龙涎的香,更是再完美不过。那个人,只是缓缓地看了我一眼,那般执拗的目光,比师父的荆条狠烈一万倍。

    我便知晓,烟岚,是我的劫难。

    烟岚扮相美,唱是的青衣。每日对着镜,先将发收了,再箍上抹额,弹面、泼粉、施朱,还拿朱椽大笔,将眉勾画得飞入鬓边,那提笔的小指,翘得似一朵兰花。眼波仿佛两道泓,明晃晃可以照见人的影子。打点妥当,便在鬓旁插上银光玉碎的步摇、钗环,着一袭白色的里子,再穿上戏服,一扬水袖,抛来的一只往往会落到我的头上。我只会痴痴愣愣地看着他,再无其他举动。

    念奴,方才教你的曲子,可记住了?烟岚轻嗔,眼波一转,仿佛洞庭的湖水全都漾了过来。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他就要上戏,早有走堂的小厮上来催过两三回。惟独我知道,在上台之前,他总是习惯将我作为戏台上的观众,当着我念白两声,再走一回戏。他吊起来的嗓子又尖又细,一颦一笑比女人还像女人。

    我又一愣,央求他说:师兄,让我改唱武生可好。

    武生?他一蹙眉,眉间像西施捧心一般楚楚动人。武生可是要习武的,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少不了。若是使枪,那枪便要耍得如铁桶一般密不见儿风。一个后空翻便够你受的了。他接着笑了笑,水袖再度抛甩开来,依旧落在我的头上,先听我唱戏吧,唱毕再跟你计较。

    说完,施施然挪动着双脚,摆了个出云的手势,飘上了台去。

    唱的是《风月鉴》里的嫣娘。

    那段唱词,我跟着他学了一个月,可是直到现在,也只是依稀记得那几句话而已:

    可怜俺买风月错使了金钱,

    可怜俺种美玉错耕了蓝田,

    可怜俺觅桃源错上了渔船,

    只想着见那月下老儿,

    骂他一番,

    为甚么把红绳不紧紧的手牵?

    我数着学戏的时候在木梁上刻的痕迹。每过一日,就是一条竖线,五条一排,现在已经密密地划满了五十二排。乍一看,红色的木梁上的刻痕,可不就像一根红绳?烟岚总是说,生老病死,荣辱恩怨,爱恨情仇,全在这戏台之上一一上演。演着戏,演着自己。一幕戏演完了,总会有另一幕来接替,这个舞台,永远都是如此喧闹不停。

    我咬着丝帕,站在台底下看烟岚唱戏。锣鼓锵锵锵地敲,京胡儿响亮地叫,观众一个劲儿地鼓掌,嘴里还叫着好。撒铜钱的一枚一枚扔上场去,烟岚的脚踩在一枚枚铜钱上,面孔却仍然是媚惑的。钱是戏子的立命之本,可是烟岚站在那些铜钱上,仍然面不改色、不嗔不喜地唱。

    直到那枚十两的金锭子,一下砸在了烟岚的脚边。

    全场,有一刹那的死寂。

    烟岚的水袖在此刻扬了起来,遮住他如花的面,甜腻的靥,饱满的唇,细长的眼。我分明看见,有一颗泪,无声落在了戏台之上。

    师父的面色很沉,像冬日里湖水,冰冷刺骨。

    砸金锭子的是孔家的少爷,行四,人称孔四爷。孔家是整个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位四爷,最喜听戏捧角。可是若有不从他的,小到个人,大到戏班,都甭想在咸阳城里走场子,混饭吃。

    烟岚,你的意思呢?师父的眉头紧锁,双手要命地搓着,似乎想搓出一个答案。

    烟岚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向我,微笑问:念奴,你说,你舍得师兄走吗?

    走?去哪里?我傻愣愣地扯着烟岚的衣角,师兄不要走,不要走。

    师父怒喝一声:念奴!不许胡说!

    我怯怯地躲在师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

    烟岚突然笑了起来,好!好!好!她年纪小,尚不懂这些无耻的勾当,自然说的是内心所想。你们养了我八年,不过是为了让我出头,为戏班赚个盆满钵满。不过这位爷,是你们惹不起的,心里早想着把我卖与他,却又装着不舍的模样!

    “啪”的一声,师父一挥手,五个清晰的指印在烟岚的脸上出现。

    我一头撞向师父,拉着烟岚的手,一溜烟跑出了后台。

    念奴,念奴,你改唱武生罢。烟岚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哭得满目疮痍。切莫再学我,莫学我。

    为何?我拿丝帕为他拭泪。

    烟岚不答,只问我,你可会写字?

    写字么,不会。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他便伸出一只青葱般细长雪白的手,按住我的,在地上划了起来,这是“烟”,这是“岚”,具是天上的云雾,无边无形,虚无飘渺,风一吹,也就散了,比不得你的名字好。他说罢,又在“烟岚”两个字的下面写上“念奴”两个字。

    这两个字我认得的。我说,是我的名字。

    烟岚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拉着我起身,我们回去吧。

    可是师父要打你,我挥开手,执意不肯。

    他抬头看看天,要落雨了,走吧。

    我转过脸看地上的字,大颗大颗的雨点从天而降,行人步履匆匆,从我和烟岚的名字上面踏过来踏过去,雨水润湿了地面,直到那两行字消失不见。我被烟岚拉着,脚不曾停下,心却一直回头张望。

    于是我明白那两行字,始终活在人的脚底下,经不得风吹雨打。

    师父答应让我改唱生角,可是不是武生,却是小生。他说我的身体弱,不是唱武生的料。于是,我便和另外一个师弟搭戏,他也有媚惑的脸,细长的眼,和师兄一般,唱的是青衣。他若是白蛇,我便是许仙;他若是莺莺,我便是张生。才子佳人,戏里戏外,倒像是一个永远都打不完的坐,参不透的禅。

    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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