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愚公移山
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说的是古代有位老人,住在华北,即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愚公下决心率领他的儿子们要用锄头挖去这两座大山。有个老头子名叫智叟的看了发笑,说是你们这样干未免太愚蠢了,你们父子数人要挖掉这样两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愚公回答说: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这两座山虽然很高,却是不会再增高了,挖一点就会少一点,为什么挖不平呢?这件事感动了上帝,他就派了两个神仙下凡,把两座大山背走了。2终于到来的庆典事情慢得和老牛破车一模样,慢得还没有我的情爱地道进展快。我以为老团长会带着军队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回到县上立竿见影地任命我为镇上的国家干部哩———这是我走上镇长、县长、地区专员乃至省长的重要一步,可他走了之后,三天没有消息,一周没有消息,半个月过去,仍然没有提拔我的消息传过来。我有些失望。王振海写了几份检查后,还是他的书记兼镇长,而我在漫长的等待后,还是我的村支书和不脱产的镇党委委员。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中国最基层的乡村干部。不消说,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革命者,我不会在形势发生逆转的时候露出急躁情绪,不会轻易患上革命急躁症。我若无其事,不动声色,在那个冬天里除了开开会,斗斗人,读读毛著,仍然大抓积肥运动,仍然发扬着老愚公的精神,每夜挖洞不止。冬日将尽时,我的那间地下洞房挖成了,连洞房中的三个气孔和炕似的床铺也都挖成了。那一天天高云淡,春光明媚,拂晓前的天色透明而又鲜亮,我把最后一担土倒进大渠里,准备好好睡上一天时,镇上的田秘书把我从梦中叫醒了。“高支书,请客吧你。”我揉着眼睛翻个身。“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田半笑半语地,“那是那是,我知道当副镇长仅仅是你万里长征中的第一步,雪山和草地都还在后边哩。”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瞌睡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面对一脸神秘的田秘书,我说你说啥?他说你当程岗镇的副镇长啦,批文已经到了镇上,我先来给你透个消息儿。我有些不敢相信,可我知道那是真的。那当儿我想狂唤一嗓子,想在地上翻个筋斗啥儿的,可娘正在院里喂猪,我的孩娃红生、女娃红花也正要背着书包上学。我以为那时候是吃过早饭刚入前晌儿,就压着兴奋对田说,晌午我请你,你想吃猪头肉、牛杂碎咱到街上买。田说:“晌午?眼下家家都吃过了晌午饭,你昨儿夜干了啥?睡得昏天地暗、黑白颠倒哩。”从屋里走出来,日头果然已经悬在村头树梢上,院落里堆满了黄色的温暖和草发芽绿的青嫩味。娘在给猪槽倒着猪食说:“爱军,饭在锅里盖着哩,吃去吧。”我望着娘,望着娘的满头白发说:“娘,我当副镇长的批文下来啦,从今儿起你孩娃就是国家干部啦。”娘久久地立在那儿打量我,像她不再认识她的孩娃了。那天的后晌儿,我把程岗大队支部的全班人马集中到了程庆林的家里边(庆林的爹会做饭),从国营饭店买了熟牛肉、熟猪肉,还有猪下水、猪杂碎,过冬的萝卜和白菜,弄来了粉皮和粉丝,灌了几斤散装的白干酒,统共烧了九个菜,三个汤。我们和田秘书一道,从后半晌喝到夜黄昏,又从黄昏喝到月亮升起来。我端着酒杯对大家说,任命我当副镇长(尽管不脱产,暂时还是农业户口)不是我高爱军的成长和进步,而是程岗大队的斗争之收获,是大家共同进步的象征和胜利。我鼓励大家,日后要更加团结,共同战斗,在最短时间内,千方百计把王振海从书记、镇长的位置上推下去,待我当了镇长之后,任命田秘书为镇党委副书记,任命红梅为副镇长兼镇政府的妇联主任,程庆林为镇党委委员兼程岗大队支部书记,其余支部成员,一次类推,各都提拔一级两级。那时候谁家有了困难,比如弟弟、妹妹需要安排工作;比如想把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都将不是啥儿难事了。大家都在为我当了副镇长而干杯,都焦急地等着我立马当上镇长或是镇党委书记哩。当然,最好是当上书记兼镇长,或镇长兼书记,把党和行政的权力全都抓在手里边。大家群情激奋,情绪高昂,斗志昂杨,五斤56度的地瓜干酒喝下去,一下醉倒了一大片。田秘书醉倒在桌子下,抓住我的手说:“高副镇长,有一天你当了镇长或书记,我不敢妄想当个副书记,但你一定要给我转个正,不要让我当了五年秘书,户口还在山区老家里。”我拍着胸脯向田说:“你放心,我高爱军如果说话不算话,那我还是党员吗?还称其为党的领导干部吗?言而无信我以后还如何革命啊!”田秘书就含泪流涕地又喝了半碗酒。就终于倒下了一大片儿。我不知道我和红梅醉不醉。我想我们是半醉。从听说我终于当了副镇长,到月亮带着酒味升起来,我身上的血都如奔息不止的长江和黄河,滚滚不息情流去,滔滔不绝爱涌来。春雨滋润苗儿壮,朵朵葵花向阳开。北国那个风光哟,千里冰封万里雪;长城内外哟雨莽莽,大河上下哟顿滔滔;山舞银蛇那个蜡象哟,天公又有什么了不得。看那个红装素裹哟,分外妖娆美山河。江山如此那个多娇哟,引无数英雄竞折了腰。秦皇那个汉武哟,略输一点文采哟,唐宗那个宋祖哟,稍逊那个一点风骚哟,一代那个天骄哟,也只知射那个大雕哟,俱那个往矣哟,数风流人物还得看咱们今朝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每一粒那个血星哟,每一个那个浪花呀,都在那个滚烫和燃烧。只要瞄见红梅,只要红梅也在看我———我们忍不住要在饭桌上彼此偷看,眉来眼去;身强力壮的目光,就在空中剑击相撞,劈啪起火,使那白色的酒味中,塞满了我俩桃红的渴念和欲望;使那满桌杂七杂八的香味里,堆满了我们粉红的焦急和难捺。在大家的碰杯和庆贺的桌子下,我和红梅的脚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不是她轻轻去踩我,就是我轻轻去踢她;不是她脱掉鞋子把脚塞进我的裤腿里,就是我把脚塞进她的裤腿用脚趾头去捏她小腿上的肉。终于醉倒了一片后,我们可以无所顾忌了。让庆林的爹、娘照顾着那些和我鞍前马后战斗的革命者,我对他们说,你们二老请放心,我当镇长时庆林就是副镇长,我当县长时庆林就是副县长,我当省长了,庆林不是地区专员也一定是县长或县委书记哩。庆林他爹娘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话,他们说这辈子庆林能像我现在这样当个副镇长兼村里的支书也就知足了,也就不枉为我的左膀右臂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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