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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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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新战役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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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程寺之变

    这年小满的前三天,一场严峻的考验降在了我头上。昨儿是程颢、程颐父亲程的生日,白天村子一如往日,入夜村子里也风平浪静,我依旧从地道往水渠里挑了将近20担土,然天将亮时,红梅和程庆林就一道闪电把我从床上叫醒了。“翻天啦,他妈的翻了大天啦!昨夜有人在程寺门前烧纸、烧香祭祖哩。”程庆林冲到我床前叫叫嚷嚷道。“这是公然用封建迷信活动和我们无产阶级对抗呢。”红梅给我递着刚脱掉又要穿的衣裳说,“不刹住这股歪风就树不起我们革委会的绝对权威来!”我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此事若放任不管,它不仅将成为以我为中心的新领导班子软弱无力的佐证,而且有一天会成为“新红色革命根据地”是个“迷信部落”的有力证据。果真那样,受影响的不仅是程岗的革命委员会,更重要的是我高爱军的政治生命和前程。啥儿也没说,我立马穿上衣裳,和红梅、庆林三脚两步到了程寺前;果然看见程寺大门口有30几堆烧过的纸灰和焚过的香根。一讯问,原来程天民去县城参加啥儿会议啦,程寺大门从外紧紧地锁上了,这些焚香的人进不了程寺就在寺前烧纸焚香了。看着那一排排的灰烬和被夜露潮湿的香根,我想我昨夜咋就没有发现这些呢?那么,这些烧香的人有没有发现我?我必须找到这些烧香的人。让庆林叫来几个民兵守着现场,我和红梅去镇政府找到了正起床洗脸的王镇长,请求王镇长调动派出所的同志帮我们立案侦破,可没想到王镇长听了我们的汇报,把毛巾在脸盆里不慌不忙揉搓着说:“我看你们村头那十几亩地该浇水了吧。”我和红梅都有些尴尬了,那样儿仿佛不是我们在革命,而是我们闲暇无事,拿革命当儿戏在小题大做哩。“我们今儿就组织人马去浇地,”我说,“王镇长,这时候还有人敢焚香祭祖,这可比浇地增产的事情大。”王镇长扭头望着我和夏红梅,毛巾在脸上僵一会,他说:“高爱军,你不知道我是转业军人吧?我在部队时是营长,现在是书记兼镇长,夏红梅没有当过兵不知道,可你总得知道下级对上级说话时该是啥样儿。”我说:“王镇长,革命没有贵贱之分。下级应该服从上级、尊重上级,可上级更应该服从真理、尊重真理。”王镇长把他的毛巾甩在了脸盆里。脸盆里的脏水溅在了我和红梅的身上和脚上。“真理就是你们的地不浇要减产,减产了百姓就要饿肚子,饿着肚子就没人跟党走,没人干革命。”他这样吼着叫着时,脸上憋了一层血,把他的脸涨成了乌紫色。我想对他说,不是饿着肚子没人跟党走,没人干革命,而是因为饿了肚子,都才跟党走,都才跟党干革命。这是被革命历史实践过的,颠扑不破的经验和真理。可这些话我还未及说出口,王镇长却拉开抽屉,取出几页复写在横格信纸上的材料扔在了我身上。我和红梅将那材料抖开一看,竟是我们送到县上和两级报社的那分《关于程寺究竟是封建余毒还是文化遗产的思考》。我和红梅呆住了。他说:“拿走吧,你们要砸了程寺,你们就砸了程岗大队人的心,我看你们失掉多助以后还如何干工作、当干部、搞革命。”我和红梅从镇政府出来了。我们决定要给王镇长一些颜色看一看。镇政府的大门外有一片砖铺地,砖地四周栽有泡桐树。砖缝中长有细碎的杂草和虫儿。立在那块砖地上,我和红梅的脸色都有些僵黄色。她拿着那份关系着程寺和我们前途命运的《是封建余毒还是文化遗产的思考》的材料望着我,说:“咋会落到王振海的手里呢?”我说:“这证明至上而下,党的内部有一条黑线,没有黑线这材料就落不到王镇长的手里边。”红梅脸上的僵黄有些淡淡惨白了,仿佛残忍的敌人已经持枪立在我们面前了。“咋办?”她说:“我们不能让王振海牵着鼻子走。”我们当然不能让王镇长牵着鼻子走,就像中国不能让赫鲁晓夫牵着鼻子一样,我们怎么能让区区的书记、镇长牵着鼻子呢?望着砖地外的桐树林,从树叶的缝中看见从东山挤出的日头如喷将出来的血,哗哗啦啦便把东山脉和半个世界染红了,把世界和宇宙照亮了。我听到那日出的声音如血管炸裂般有喑哑的呯呯声,看见面前的一棵桐树上吊着一个虫包从半空落下来,啪地一响,那虫就退回包儿了。就在这时,我受到了革命的启蒙和开悟,有一股力量从日出的血红中向我输来了,于是,从落下的虫包那儿给我开启了一道革命则生,革命则胜,不革命则败,不革命则死的真理之门。我望着红梅的脸,看见她的眼中有先前曾经有过的惘然和忧愁。我说:“操她妈的,镇长算个,当过营长算个。”她说:“你敢和他对着干?”我说:“不对着干我们的出路在哪儿?”反问了一句,默了一阵,盯着红梅无耻地欣赏一阵子,我又突然道:“红梅,你最近想我吗,想那事儿吗?”她朝别处瞟一眼,扭过脸来嗯一下,说:“爱军,桂枝不在了,只要你想我,啥时我都愿给你,只要安全,哪儿都行。”我拉起红梅的手,在镇政府涂满红漆的大门前,在从泡桐树的圆叶间斜射过来的斑驳的日光中,我不顾一切,胆大妄为,如猪似狗、像马似牛地把她的手从我的裤缝塞进了我的两腿间,当她柔软的手指触到我无耻的坚硬时,我两个立马全都浑身颤栗,触电般各自朝后退了一步,同时把头扭向两侧惊慌地打量着。有一个程姓的老人提一个水桶从家里走出来,去程后街的井上打水了。我们扭回头来彼此相望着。她说:“爱军,今儿黄昏我在十三里河滩上等着你。”我盯着她半白的脸,像看一张一丝不挂的裸画儿。她说:“你不想那事了?”我说:“想,往死里想。以后我们每成功一次革命,就疯一次那事儿。以那事儿来庆贺,那时候有一次那事比日常的十次、百次都快活。”(她像我盯她样盯着我,不知她是盯着我的嘴,还是盯着我的鼻尖儿,我也是像望着一张裸画吗?)我说:“今天我们就领着群众冲进程寺里,我们不砸程寺的房,我们把二程的著作全烧掉,看他王振海敢把我们咋样儿,然后你我就到河滩上,疯一次那事来庆贺。”我们就是在对那事儿的饥寒交迫中决定发动一次冲击程寺之战的。我们有牌坊之战的失败作为成功之母,就坚信程寺之战的必然胜利。因为在这个初夏的日子里,我们已经夺取了程岗的领导权,积累了许多革命中的经验和教训。我已经十二分地清楚,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深刻和奥秘;已经十二分地明白,革命如同于战争。革命就是战争。既然战争只能靠战争来消灭,革命只能靠革命来成功,那么我们为啥不以革命战争的经验与理论来指导现时的革命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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