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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茗悠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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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线莲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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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么相信你,却为什么无法相信过去?

    <1>

    11月并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可它不像拥有圣诞节和春节的那些月份,会自内向外膨胀出微微的热度。11月原本有两个“节日”,往后只剩了比较滑稽的那个。葵色的窗帘外,胡粉色的天空和藤紫色的雾霭笼住视野范围中那小半截弄堂,静谧又梦幻。说这是一个流光溢彩的清晨也不为过。

    11月11日。台历旁散着两包头孢拉定胶囊和安酚氯汀伪麻片。隔夜的铁观音贴在茶杯底。

    门铃声持续了半分钟,终于让七海无奈地接受了家里没有别人的现实,戴上口罩穿过客厅去开门。手里拿着包裹的男人隐在逼仄走道的阴影中,见到女生这副古怪形象后迟疑了,几秒过去才开口问:“你认识隔壁302的人吗?”

    摇摇头。

    只见过一次,远远谈不上“认识”。年轻姑娘,半夜来敲门,说回家后才发现断电想借电卡,虽然她第二天准时归还重新充足钱的电卡,但妈妈十分反感她。夸张的眼影,挑染了蓝色的长发,超低的领口和超短的半裙,这些强烈刺激感官的因素反而让人忽略了她本身的样貌,记不起她究竟漂亮不漂亮,但总之,在印象中,她是那种做夜间生意的人,不想有交集。

    快递送货员仍不死心:“你能不能帮她签收一下?”

    再次摇摇头。这回还故意咳嗽两声,用手势示意自己喉咙哑了没办法说话。

    送货员锲而不舍地指着旁边地上的巨型纸箱陈述道:“我昨天来送过一趟家里没人,今天还是没人,打电话又不接,这东西又太沉……”边说边带着歉意笑笑。

    被对方憨厚的笑容感染,七海立刻和他同仇敌忾,怨起了不负责任的邻居,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动摇的意味。

    送货员立刻乘胜追击递上快递单和中性笔,女生接过来签了自己的名字,两人把纸箱抬进屋里。比想象的更沉。接着她听见比刚才更清晰一点的声音:“快递费是二百零二块。”

    哈啊?这才看清是“到付”的快递,而自己已经签收了。简直是骗子!流氓!无赖!不过这也合理地结识了为什么他宁可连续两天搬来搬去甚至哄骗邻居签单也不肯退单。七海原是决不妥协的个性,但眼下丧失了与人理论的必要条件,对方又堵在门口颇具威胁性的模样,只好乖乖从钱包里掏了四张纸币了事。转眼间整个月的饭钱消失了五分之二。替陌生人支付了高额快递费,收了个内容物不明的甚密纸箱。七海感到这是件连对错都不值得判断的荒唐事,同时也前所未有地盼望起了隔壁那不讨人喜欢的邻居尽早归来,或者更直白一点,是迫切地盼望红红绿绿的人民币尽早归来。

    或许是好事。和阿虚分手之后,第一次出现了“盼望着什么”的心情。七海盯着那个因无法独自搬动而变得棘手的箱子发了一小会儿呆,摘下了口罩喝掉了妈妈留在厨房的温牛奶,回到自己房间从两种感冒药的铝板中各抠出一颗放进抽屉里。第37和第38颗。换算成日子,是第七天。七天来,假装感冒,假装嗓子哑,假装按时服药。

    <2>

    第一次和恋人分手时,七海感到整个人生都几乎至此终结,但到第六次,与其说是年龄增长后变得淡泊达观了,不如说得实在些,好像音乐列表被不断反复,在一曲终了后哪怕不知道下一曲叫什么名字却能很自然地跟着哼出它的调调。“习惯”这个词,有时显得挺没出息。

    和阿虚分手的过程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觉得相当诡异。从九月开始七海就不断把自己的东西从两人合住的房子里搬走,从衣物、刻录机、台灯。到鞋柜、书桌……有时他也在房间里,却要辛苦地视而不见。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每天既不交谈也不争吵,相通无术,对面无言,最后只好彻底视而不见,虽然都知道这段恋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分手。各自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快要窒息。所以,分手之后七海反而感到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唯一的桌子被七海搬回了妈妈家,阿虚生日当天,两人只能坐在床上一起吃简餐,全是叫来的外卖,连个像样的蛋糕都没有。

    房间里电压不稳,明灭的灯光洒落在脸上、渗过手指间、蜷进衣服褶皱里,零碎的,纷扬的,从高流向低,汇在阴影边界,变得很淡,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相隔远远地距离。彼此的影子在中间尽责地分割明暗。

    “等到了周六——唔……是后天吧?”

    女生想了想纠正道:“大后天。”

    “大后天,一起回高中去看看吧。以前这个时候要么在准备期中考试,要么在为了考试成绩痛心疾首,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月份校园的景色,很好奇。”话说得缓慢,带着真切的语气。一瞬间,声音像风拂花海,让人恍惚起来。

    没想过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目光飞快地转过去,谁知正迎上实现,慌乱了。

    “有那么多回忆的地方。一起回去吧。”重复一遍,好像声调更温柔一点,温暖得把什么都融化掉。

    七海微微怔住,但很快僵硬的脊背重又松下去,别过头,不太自然地避开了下一秒恐怕会变的暧昧一点的眼神。因为,这是她最熟悉的声息。熟悉到须臾就能清醒过来,不管说得多么诚挚感人,都不是挽留和约定,而是道别语。真狡猾。从十五至今,一直都是这么狡猾的人。一直都是明明心猿意马却故作深情的人。一直都是发来“很想你”的短信却总是率先道晚安的人。一直都是佯装体贴、善解人意、让人丧失戒备心和免疫力却其实心不在焉的人。

    ——幸运的是,二十一岁的我终于看透了这个人。

    ——不幸的是,我爱这个人。

    在毫无氛围的生日庆祝直呼,女生提出回妈妈家住一段时间,住多久,并没有说。于是男生送到门口:“大后天见。”

    “嗯,大后天见。”她也就微笑着回应。像以往每一次稀松平常的告别。应该心知肚明,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大后天的约会”,这是毋庸置疑的最后联系,转身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从手机联络簿中删掉对方的号码。想来有点无情。

    可是做完该做的一切之后,七海并无他感,倒真有那么些解脱后的喜悦。

    耗费了六年时间,从蛰伏的蚁穴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底面上这个四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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