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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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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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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箭,沿着岩石的斜面飞奔而下。河水跌落前的寂静与它跌落时的轰鸣形成反差。《圣经》经常把一个民族与大河相比,而此处是一个濒死的民族。它因为奄奄一息而失声,朝永恒的深渊奔去。

    向导始终没有松手,因为我觉得自己仿佛被河流吸引着,不由自主地想纵身跳下去。我时而朝上游、朝河岸望去,时而朝下游、朝将河流一分为二的岛屿望去。在岛那边,河流蓦然不见踪影,好像被凌空斩断似的。

    我的心情是惊愕和一种无法形容的赞美,一刻钟后,我朝瀑布走去。你们可以在《革命论》和《阿达拉》中读到我对瀑布所作的两种描绘。今天,大路一直通到瀑布。在美国和英国①两边都有小客栈;深壑下建立了一些磨坊和手工作坊。

    ①当时加拿大属英国。

    面对如此壮丽、纷繁的景色,我无法表达那些使我激动的思想。在我前半生的荒漠里,我不得不臆造一些人物来点缀我的生命;我用我自身的养料塑造的这些生命是我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他们就在我身上。我把阿达拉和勒内对往事的回忆安排在尼亚加拉瀑布旁边,以显示瀑布的凄清。如果人类不把他的命运和不幸置身其间,对于冷漠无情的天和地,一个不停倾泻的瀑布算得了什么呢?沉溺于山水的孤独,能够同谁谈论这伟大的景象呢!波浪、岩石、林木、激流,都自生自灭!你如果给心灵找到一个伴侣,山丘动人的盛装、流水清新的气息,一切都会变得令人陶醉。白天的旅行、黄昏甜蜜的憩息、江河的横渡、苔藓上的休眠,都将唤起心中最深沉的温情。我让弗蕾达②坐在阿尔莫里克的沙滩上,让西莫多塞①坐在雅典的柱廊下,让白兰卡坐在艾勒汉卜拉宫的②大殿里。亚历山大在所到之处都建立城市,我在我生活过的地方都留下梦幻。

    ②弗蕾达(Velleda):夏多布里昂的另一部著作《殉道者》中的人物。

    ①西莫多塞(Cymodocee):《殉道者》中的人物。

    ②艾勒汉卜拉宫(Alhambra):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地区摩尔人王国的宫殿和城堡,建于一二三八一—一五五六年;白兰卡(Blanca):夏多布里昂的小说《阿邦赛琪拉末代王孙的艳遇》中的人物。

    我观赏过阿尔卑斯山的瀑布和山上的羚羊,我也观赏过比利牛斯山的瀑布和山上的羚羊。我曾经逆尼罗河而上,但未曾到达瀑布所在的位置,这些瀑布变成激流。我不谈泰尔尼和蒂瓦尼蔚蓝的景色,废墟上优雅的彩虹或诗人创作诗歌的题材:

    EtproecepsAnioacTiburnilucus

    湍急的阿里奥和神圣的蒂布尔森林③。

    ③贺拉斯的诗句。

    这一切在尼亚加拉面前都相形失色。我凝视的这个瀑布,不是由我这样无足轻重的旅人,而是由传教士们介绍给旧大陆的。他们为上帝寻求僻静之所,看见大自然的奇迹就下跪,唱着赞歌接受殉难。我们的教士们向美洲壮丽的风光致敬,并且用他们的血给这些风光祝圣。我们的战士向底比斯④废墟鼓掌欢呼,带枪向安达卢西亚⑤致敬。法兰西的全部民族特性表现在我们的兵营和我们的祭坛这双重的军队身上。

    ④底比斯(Thebes):古埃及城市。

    ⑤安达卢西亚(Andalousie):西班牙南部城市,那里古建筑颇多。

    我牵着马,缰绳缠在手臂上。这时,一条响尾蛇在灌木丛中咝咝作响。受惊的马直立起来,朝瀑布倒退。我无法解下缠在手臂上的缰绳。马越来越惊慌,拖着我走。它的前蹄已经离开地面了;它在深渊边缘蹲下,依靠胁部力量才没有掉下去。如果这时候马看见新危险蓦地一惊,而朝里转身,那么我就没命了。要是我在加拿大森林里丧命,我的灵魂会给至高无上的圣坛奉献什么呢?是各种祭品、优秀著作、若克和拉勒芒神父①的德行,还是虚掷的生命和可悲的空想?

    ①十七世纪的法国耶稣会会士,曾到加拿大传教。

    这并非我在尼亚加拉碰到的惟一危险。有一条藤梯,是土著为下到瀑布底的盆地而用的;藤梯此时断了。由于我极想从下往上看瀑布的景色,就不顾向导的劝告,沿着一块几乎笔直的岩石冒险而下。虽然脚下有翻腾、轰鸣的河水,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一直走到离底部四十来步的地方。在那儿,笔直的岩石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附。我用手抓住最后一棵树根,半悬在空中。但是,由于我自身的重量,我觉得手指渐渐松开了。很少有人像我这样经历过这么难捱的两分钟。我精疲力尽,终于松手了。我跌了下去。万幸的是,我落在一块岩石的凸角上。我本来难免粉身碎骨的,但这时我感觉并无大碍。我离深渊仅有半步,居然没有滚到里面去。可是,当寒冷潮湿开始透彻筋骨时,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尚未脱身。我左臂肘以上的地方折断了。我朝在上面看着我的向导挥手求救,他跑去找土著。他们通过一条水獭才能走的小径用柳条把我拉了上去,并且把我抬到他们村子里。我的伤只是简单骨折,两块夹板、一条绷带、一条悬吊三角巾就足以使我痊愈了。

    一八二二年四月至九月

    于伦敦

    在一间棚屋里度过的十二天——野人风俗的变化——生和死——蒙田——游蛇之歌——一个印第安少女的哑剧,米拉的原形

    我在照料我的尼亚加拉印第安人家中住了十二天。我看见从底特律或位于伊利湖以南和以东地区来的印第安人从那里经过。我了解他们的习俗,用一些小礼物交换他们的古老风俗的遗物,因为这些风俗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在美国独立初期,野人还吃俘虏,或者不如说吃被杀死的俘虏。一位英国上尉用一只汤勺在印第安人的锅里盛汤,结果从中捞出一只手。

    生和死是印第安风俗中保存得最完好的部分,因为它们不像将它们分开来的那部分生命那样轻易消逝;它们并不是有去无回的一时的事情。为了表示对新生儿的尊敬,人们仍然用家族最古老的名字——例如他祖母的名字——给他命名,因为名字都是从母系中借用的。从此刻起,孩子就取代他借用名字的妇女的位置;人们同他讲话的时候,对他以这个名字复活的亲属关系相称;这样一来,一个叔叔可能以“祖母”来尊称他的侄儿。这个表面看来可笑的习惯其实是令人感动的。这个习惯复活了死去的祖先;它在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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