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喧嚣中我所做的事——我的孤独日子——莫内小姐——我同德?马尔泽尔布先生确定我的美洲之行计划——波拿巴和我,两个无名少尉——我在圣马洛登船启程——离开故土时我最后的思索
—七八九年酝酿的措施一七九○年完成了。最初交由国家控制的教会财产被充公。《教土法》颁布,贵族身分被取消。
我没有参加一七八九年的联盟节:一场相当严重的病使我卧床不起。但是,在此之前,我在马尔斯校场推过小车,很开心过一阵。德?斯塔尔夫人对这个场面作过生动的描述。我没有见过德?塔莱朗先生在路易神甫主持下唱弥撒,也没有见过他腰上挂着马刀,接见君士坦丁堡苏丹的大使,这是我永远引为遗憾的事情。
米拉波在一七九○年失去民心;他同宫廷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内克辞去部长职务,退出政府,谁也不愿意挽留他。王姑们拿着国民议会发的护照,启程前往罗马。德?奥尔良公爵从英国归来,宣布自己是国王非常谦卑、非常顺从的仆人。宪法之友社在各处成立,统属于巴黎总社,接受它的指示,执行它的命令。
我的性格适合于公众生活:公共事业对我有吸引力,因为我在人群中能够保持我的孤独,而不必同我的腼腆搏斗。然而,沙龙具有普遍活动的性质,与我的行为的冲突略少一点,而且我无意中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我认识了德?维莱特侯爵夫人。她丈夫的名声受到恶意的中伤,他同国王的弟弟在《巴黎报》上写文章。风韵犹存的德?维莱特夫人失去她十六岁的女儿;这位小姐比她妈妈更加楚楚动人,德?帕尔尼骑士为她写下了可以传世的诗句:
她魂归天国,
甜蜜地进入梦乡,
对它的法则没有怨言:
这样,微笑消失了,
林中小鸟的歌声沉默了,
从此不见踪迹。
我所在的团驻扎在鲁昂,一直到相当晚的时候,仍然遵守纪律。关于被议会最后判决的喜剧演员波尔迪埃的处决问题,我们团同民众达成协议。如果他多活二十四小时的话,这位昨天晚上被判绞刑的人,第二天就是英雄了。可是,在纳瓦尔团的士兵当中,终于发生了哗变。德?莫特马尔侯爵流亡国外,军官们跟随他出走。我既没有采纳,也没有拒绝新观点;由于我不愿意攻击这些新观点,也不愿意为之服务,所以我不打算流亡,也不打算继续军旅生涯。我退伍了。
我在摆脱各种羁绊之后,一方面我同我哥哥和德?罗桑玻庭长之间发生了相当激烈的争吵;另一方面,我同然格内、拉阿尔佩、尚福尔的争论也很激烈。此外,我对当时提出的问题所以感兴趣,只是出于对自由和人类尊严的一般概念;个人政治令我厌烦;我真正的生活在那些更加崇高的领域。
巴黎日夜挤满人的街道使我不能再随意游荡。为了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躲进剧场。我坐在包厢深处,在拉辛的诗句、萨齐尼的音乐或歌剧院的舞蹈中,我的思想纵情驰骋。在意大利人剧场,我连续观看二十遍《蓝胡子》、《丢失的木鞋》,这样做颇要一些勇气。我这样自寻烦恼是为了解除烦恼,就像躲在墙洞里的猫头鹰。正当君主制度倒塌的时候,我既听不见百年旧拱顶的爆裂声,也听不见滑稽歌舞剧刺耳的喧哗;既听不见讲坛上米拉波洪亮的声音,也听不见剧场里科兰对巴贝唱的台词:
无论下雨、刮风或落雪,
当漫漫长夜,要把它缩短。
由然格内夫人派来的莫内先生,矿业主任,和他的女儿,有时扰乱我的孤独。莫内小姐坐在包厢前座,我坐在她背后。我一方面感到高兴,一方面有些埋怨。我不知道她是否讨我喜欢,我是否爱她;可是,我很怕她。当她离去时,我因为不再看见她而感到喜悦,但同时又有几分留恋。然而,我有时会不辞劳苦,到她家中去看她,陪她散步。我让她挽着我的胳膊,而且我也稍稍挽紧她的胳膊。
当时我的主要的想法是到美洲去。为了实现美洲之行,必须有一个有益的目的。我打算去发现(就像我在这部《回忆录》和我的其他著作中讲过的那样)通往美洲西北部的道路。这个计划并非来自我的诗人天性。当时谁都不关心我。我那时和波拿巴一样,是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少尉。我们同时从我们的卑微地位出发,我到孤独中去寻找我的声名,而他到人群中去寻找光荣。那时,我并不迷恋任何女子,令我梦萦魂绕的是我的女精灵。我把同她一道去探索新世界的森林当作最大的幸福。由于另一天性的影响,我的爱情之花,我的阿尔莫里克森林的无名幽灵变成佛罗里达树荫下的阿达拉。
对这次旅行,德?马尔泽尔布先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早上去看他。我们伏在地图上,比较北极圈的曲线,我们推算从白令海峡到哈得孙湾的距离;我们阅读英国、荷兰、法国、俄国、瑞典和丹麦航海家和旅行家写的各种游记和故事,我们打听从陆路到北极海岸的路线;我们分析需要克服的困难,为了对付严寒的气候、野兽的袭击、食物的匮乏需要采取的措施,这位著名人物对我说:“如果我年轻一些,我会同你一道去,这样我就看不见眼前的这么多罪行、卑鄙和疯狂。可是,在我这个年龄,应该留在我们居住的地方,一直到死。有船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捎信,将你的进展和发现告诉我。我要让部长们关心这件事。很可惜你不懂植物学!”听了这番话之后,我翻阅了图纳福尔、杜阿梅尔、贝尔纳?德?于西厄、格洛雅甘等人的著作、卢梭的《词典》、《基础植物志》;我跑御花园,而且认为自己已经变成林奈①了。
①林奈(Linne,一七○七—一七七八):瑞典博物学家。
②拉斐德(LaFayette,一七五七—一八三四):法国政治家,曾经参加北美独立战争。
③洛泽(Lauzun,一七四七—一七九三):曾经参加北美独立战争。
一七九一年一月,我终于认真下了决心。混乱的局面在加剧;只要有一个贵族姓氏就可能受到迫害。你的看法越正直、温和,就越遭人怀疑、被人追究。我决定急流勇退。我让我哥哥和姐姐们留在巴黎,我启程回布列塔尼。
我在富热尔碰见了德?拉鲁艾里侯爵。我求他给我写一封信给华盛顿。“阿尔芒上校”(在美洲,人们这样称呼侯爵)在独立战争中是—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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