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有一张八仙桌,像是喝了酒,总是摇摇晃晃,以及四张看起来快散架了的板凳,唯一的摆设便是两行先人的牌位,摆在供桌上,在昏暗的油灯下,看来yīn惨惨的,教人不寒而栗。周晋、耿员还有村长三人分宾主而坐,村长亲自给他们斟了碗水道:“二位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耿员介绍周晋道:“白大叔,这位是广源号的少东家周公子。”村长道:“原来是周公子,失敬失敬。”周晋开门见山道:“大叔客气了。其实我深夜叨扰,是有一事想和大叔商量。我听说方圆百里之内,就属上阳的药材和皮货最好,但因为上阳地处偏远,所以一般只能将药材和皮货贱卖给马帮,利润十之仈jiǔ都被马帮赚去了。我们广源号可以帮上阳修一座通往镇上的索桥,如此你们便不必亲自背着药材走上两天到镇上卖或是贱价卖给马帮。我们的条件也很简单,就是你们采集到的药材和皮货必须先由我们广源号挑选,之后你们才可以再卖给别人。”村长沉思片刻道:“事关重大,我一个人没法作主,须得请村里的人共同商榷,方可定夺。还请公子稍候片刻,老朽这便去召集众人。”周晋道:“理当如此。耿大哥你对这里较熟,烦你陪同村长一起走上一趟。”村长道:“不劳驾耿兄弟了。让犬子陪我去就行了,二位还是在此歇息。”
不多时还留在村里的成年男子都到了,每人都自觉带一张凳子过来,在院子里坐下。周晋又将来意说了一遍。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踌躇道:“修桥固是本村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夙愿,只是药材和皮货经你们的筛选之后,好的都被你们挑去了,剩下一些成sè不好的劣等货,怕不好卖。还是没什么利润可言。”周晋道:“这一点请你们放心。我们会按高出市场均价五成的价格收购你们的货物,就算挑剩下的货物不得不贱卖,算起来,你们还是赚了。”有个大汉拍着大腿立起道:“我们上阳村之所以贫困潦倒,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道路不通,药材和皮货运不出去。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一个天赐的良机,让我们有机会脱贫致富,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赞成修桥!”他道出的正是众人的心声,此话一出,立时一呼百应。
周晋取出两张事先写好了的契约道:“好,快人快语!这是契约,请诸位过目。”村长接过一张,双手呈给一个耄耋之年的老汉。那老汉眯起眼,一字一句地看了两遍,朝众人点一下头道:“没问题。”周晋道:“依契约上的条款所言,广源号即rì起便动工在河上架起一座铁索桥;而诸位亦得恪守条约,有好的药材、皮货,须由我们广源号先行挑选。诸位之中若有一人贪图蝇头小利,违背契约,我们广源号立即便会封锁索桥;反之,广源号若有任何背约之举,诸位也可以将货物转卖给其他商行,而索桥则归上阳村所有。诸位若无异议,现在便可以在契约上签字画押了。”
这里除了刚才看契约的老汉,都不识字,村民们只好在契约上摁个指印。周晋等他们都摁好拇指印,提笔在两张契约上写下姓名,一张贴肉收着,另一张则交给村长。而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村长道:“我还有要务在身,暂时还不能回城。烦请大叔将该信送至太常号窦掌柜手中,他自会派人修建桥梁。”
砰的一声,一把钢刀插在桌上,冰冷的刀锋距周晋的脑袋不足一尺,兀自颤动不止。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灰袍大汉一脚踏在长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晋,龇牙咧嘴道:“听说阁下要给上阳村修桥?”秦凇捋起衣袖,挺身而出道:“活得不耐烦了,敢跟我们家公子这么说话!”只待周晋一声令下,便将他抛出门外。周晋抬手让他退下,道:“来者是客,不得无礼!”周晋自知在上阳村修桥,触动了马帮的利益,料到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马帮消息这么灵通,才一个晚上,便已来了。
灰袍大汉不无得意地瞥了秦凇一样,像是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趾高气昂道:“我们老大希望阁下能够收回成命。”周晋道:“绝无可能。”灰袍大汉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断然不肯给我们老板一点面子了!”
秦凇代周晋回答道:“你们老板算个鸟,也配我们家公子给他面子!”
灰袍大汉道:“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右手急探,向桌上的长刀抓去。刚触到刀柄,秦凇已抓住腕部,晋南在他的胸腹踹了一脚,他的身体便像经幡一样,直直飘起。周晋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放他走吧。”秦凇猛然抬脚,膝盖在他脑门上一顶,那从大门大汉倒翻而出,像水车一般转了数圈才着地,摔得七荤八素。他的几个手吓得肝胆俱裂,七手八脚的抬起他来就跑。灰袍大汉不忘回头放两句狠话道:“有种你们别走,回头让我们老板好好收拾你们!”
秦凇道:“这帮小兔崽子欺善怕恶,个个不是好东西,二少爷何不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晋南说道:“这些不过是狐假虎威的跳梁小丑,杀多少也是无用。我们太常号与马帮因为利益上的冲突,结怨已久,平常也时有摩擦,但双方互相忌惮,谁也不肯先捅破这一层窗纸,所以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二少爷是想借此次修桥一事,与马帮摊牌,从而将其连根拔起么?”周晋道:“晋兄只猜对了一半。马帮大肆垄断云南的珍贵药材,始终是广源号拓宽云南这块市场的一块心病。我确实是想永绝这一后患,但不是将它连根拔起,而是同它握手言和。”晋南道:“但我们和马帮积怨甚深,而且拓宽云南市场,还会严重触动他们的利益。他们岂会同意?”周晋道:“我得到线报,近期马帮的六路首领将会在曲靖进行一次秘密会谈。他们会谈的地点还不确定,但修桥一事,定会惊动他们,到时便不难找出他们。昨夜我致信窦掌柜,让他从贵阳急调步非和云中八卫过来,将这六人生擒活捉。”晋南道:“但马帮这些反复无常。我们就算能够以xìng命相要挟,迫得他们暂时与我们合作,也难保他们有朝一rì,会突然变卦。”周晋道:“我并不想强迫他们,我只想留他们听一席话。马帮这些年来囤积货物,哄抬物价,非但未能大发其财,还落了个声名狼藉。但跟我们合作就不一样了,广源号的销售渠道遍及数省,轻易便能将找到理想的买家。跟我们合作,他们只会赚的比以前更多。这笔账,他们不会不懂得算。”晋南道:“少爷英明,是小的目光短浅了。”周晋道:“并非你想不到,而是你杀心太重,被杀戮迷住了双目。杀戮有时确是一种成事的手段,但并非是最简单直接的手段,而是最万不得已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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