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第一晚,我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辗转难眠。为了倒时差,我特地带了松果体片,飞机上也不让自己睡,累到了极致。
精神却像火车站来来往往,完全放松不下来。那个念头,那个可怕的念头就像循着血味儿的野兽,一次次嗅着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用力摇着头,试图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不可能!”
我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中。黄昏时温暖又有格调的每一件家具,如今与黑暗混为一体,狰狞得无边无际。
第二天清晨,我在里昂车站坐着老火车驶往枫丹白露,驶向未知又不可预测的未来。
枫丹白露坐落在巴黎的郊外,1.5万顷森林的环抱中,宁静庄严的宫殿,日出与日落,森林和小溪。枫丹白露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优美迷人的景色中若隐若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和惆怅。这座路易六世建造的王宫,曾经是拿破仑最钟爱的行宫。
我借了中文的讲解器,从白马广场上慢慢走过。在著名的马蹄形楼梯台阶上,拿破仑曾在这里告别了他的政治生涯,再也没有回来。从此,白马广场又叫告别广场。
走过深绿的寝宫,是退位厅,一个游客对着签退位协议的小圆桌拍着照。
顺着路线参观,教堂是整座行宫的最后一站。
悠扬的钢琴声忽远忽近地传来。我扶着古老的楼梯,白色静谥的少女雕像泛着柔和的反光。
这是萧邦的E大调第三练习曲,也叫离别曲。
讲解器里醇厚的男声说道:“拿破仑就此离开了枫丹白露。临别前他感慨地说,这是一个真正的国王的行宫。”
深邃宏伟的教堂里,三两游客坐在深红色丝绒的跪凳上虔心祷告。
白岂坐在钢琴前弹奏,几缕阳光透过彩窗照到他身上。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
“你喜欢弹萧邦吗?”
“还好,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曲子。萧邦飘泊在外,一直思念着他的祖国。但对我来说,中国只是模糊的儿时概念,我感受不到这种思乡的情绪。”他站在窗前翻着琴谱,默默地背诵,手指依次虚弹着。
“我很喜欢萧邦呢,钢琴诗人,多么美好的称呼。”
白岂抬起头:“你喜欢的话我多练练,弹给你听。”
“没关系。你弹什么我都喜欢。”
“第三练习曲喜欢吗?是他弹给心爱的姑娘的,并且说再也写不出这样的曲子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只不过是练习曲,怎么会再也写不出?”
白岂笑了笑:“练习曲不代表难度,要把这其中的感觉弹出来并不容易。这首曲子是他19岁时告别祖国前往巴黎的时候写的,用充满爱慕又伤感的音乐向他的心上人告别。所以又叫离别曲。我想他会这么说是因为明白那样的情怀不会再有了。”
我不安地抱紧他,靠在他的胸口:“这样的曲子,你永远也不要弹给我听。”
他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方侠,你真是个傻姑娘。”
白岂抚下最后一个尾音,寂寥地坐着。少顷,站起身走过来,道:“来得好早,我们出去走走。”
我们漫步在枫丹白露的森林绿荫中,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散落。喷泉的水雾中,隐约的彩虹斑斓。彩虹是上帝给人类的誓约。他说这道彩虹代表着淹没世界的大洪水再也不会重来。所以人们总说风雨之后见彩虹。
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我以为任何风雨我都能承受,事到如此,我才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方侠。”白岂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我戚惶的脸:“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是对还是错。如果没有在巴黎遇到你,我想我不会再告诉你。”
我低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白岂……”
他的神情有些怔仲,眼中有着犹豫和不忍。风拂过,淡淡的声音在空中飘扬:“我不是他。”
信仰轰然倒塌。他眼瞳里的我面如死灰。
恍惚中,他扶住我,身上有着我熟悉的味道。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接受。我注视着他,哑声道:“你是白岂。我不会认错的。你只是……只是……”眼泪流了下来,“只是忘了我。”
他沉默了下,道:“我读了白岂给你的邮件,他没有告诉你,我们是双胞胎。我是他的哥哥,白顷。”
“我很抱歉,方侠。我不该来找你的。四年前,我读了白岂的邮件,知道你的存在。当时白岂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年,一直没有醒来。我想找到你也许他就能醒过来,但是我联系不到你,不久后白岂肺部感染过世了。我就放弃了寻找你。
直到今年,当年我联系过的白岂的同学让我看《白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活在你的心里。我很内疚。你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关于白岂的事,你是最有知情权的人,我和我的家人却从未给你一个解释。我想也许你解开了心结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我到中国来找你。你把我错认成他,我不知道是该告诉你实情还是让你继续误会……”
我木然地站着,他还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天空有点阴沉,也许是要下雨,四月的风凉得刺骨。
我忘了我是怎么离开枫丹白露的。直到有双微凉的手拉着我,在我手中放了一杯热饮。温暖的热度透过掌心,我抬起眼,发现坐在车里。
白岂……白顷俯过身,帮我系上安全带,鼻息掠过我的颈。
我的意识清醒了点,迟钝地说:“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说过晚上还有演出。”
他发动了车子:“现在还早,送你回去再过来也来得及。”
他沉默地开着车。进入巴黎城区的主干道很拥堵,车流龟速前进着。
我问他这里可以调头吗?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打开车内的音响,一阵钢琴声流泻出来。他侧头问我:“是不是觉得有点闷?我平时说话不多。”
我说不是,我撒谎说这里我已经认识了。不想耽误他的演出。
过了会儿,他说:“我明白现在的你需要一个人的空间,但对我来说,我必须这么做。”
白顷把我送到酒店门口。我下车后,他没有开走,透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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