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云
第十三出生节
山涧长流,翠石俊秀,野间花蕊新发,转眼又值五月初。耳边紫燕呢喃,只是不见燕的踪迹。循山间石阶,蜿蜒而下,阳光逐渐明朗,斑斑驳驳地洒来,视野也跟着开阔。
正前方平阳地里,有棵虬曲老松,松下一座茅亭。玄机道人与张子虚出了山,踮着足经一条细窄的石板桥,到那茅亭里歇脚。
子虚撂下书箱,平放了古琴,座到廊上,依着亭柱子擦汗。道士用袖子扇着风:“哎呀呀,才什么时节,就这么热啦?”边说边在子虚对面坐下,还解了得罗,敞怀吹风。
“走一大早,自然要出汗。”子虚说,“对了,先前出京时却忘了问你。”
“问什么?”
“当初在下扮了女装,那声音,是如何蒙过吴祯星耳朵的?”
道士呵呵乐了,摆摆手:“那个呀,不是说了么,叫转虚为实之法?”
“何谓转虚为实之法?”
“喏喏,我燃的那几张符,是当初蘸着勾魂摄魄香的香沫儿,写出来的,它跟太真天香混到一处,可叫无形意念显形,谓之转虚为实。”
“这么说,那都是吴祯星妄想出来的?”
“是啊,他想见花魁娘子,又不想见她。”
“怎么讲?”
“想见她,是忘不了她的美貌,不想见她,是怕她约束自己。所以啊,那声音娇滴滴,那张脸么,嘿嘿!就吓死人啦!”
“那么,你我为何……”
“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之理。”道士笑说,“勾魂摄魄香生虚色为实色,又被酒气所克,咱之前不是各饮一杯酒么?”子虚领悟地点点头,听道士又道:“不过啊,你那芸官儿的名字绝好,不如往后就叫芸官儿?”道士呵呵乐着,移去子虚身旁,一手勾上子虚的肩,“哎,芸官儿,为师的还绞尽脑汁地给你作了首诗呢。”
“诗?”
“然也。”道士想了想,摇头晃脑念起来,“相公似姑,似姑非姑。非姑是公,谁辨母公。”
子虚一听,登时气绿了脸。道士还得意地问:“怎样,好罢?”子虚咬着牙,恨道:“好!好得很呢!”说完,背书箱独自走了。
“诶!等等为师呀,芸官儿!”道士手摇拂尘,乐呵呵追来。子虚也不理会,只管趱步前行。道士看他生气,撇撇嘴,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行走,谁都不跟谁讲话。
到了江边,子虚雇一条乌篷船,跳上船板就吩咐船家开船。道士一见船要走,知道子虚有意抛下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跳上了船。
船只一路渡江,行去两日,到达阴山地界。
道士追着子虚上河埠,沿路行走。到了晌午饭时,子虚也顾不得饥肠辘辘,还气哼哼地赶路。
道士观察着子虚,再忍不住了,快步上来对他说:“都过那么些天啦,你也忒能赌气!看子虚不理会,他又笑呵呵闲扯了一阵,还胡编了两个笑话,自己乐个东倒西歪,可子虚笑也不笑。道士不死心,对着子虚大声地说说笑笑,直引得路人侧目。
子虚给道士闹得受不住,只好堵上耳朵,捡一家小馆子躲进去。
道士要了个糟鸡,子虚一瞪他,他便改要一碗菜粥,子虚也要一碗。二人吃毕,正要会账,就见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人,呼啦啦涌进馆子。
道士招呼来小二,汇了帐,笑道:“你这店不大,生意倒红火。”
小二一听,乐了,恭了脊背,放低声音跟道士和子虚讲:“人官,侬勿知哉个!(你不知道呀!)伢赖村里要开平安戏(我们村里要年年开平安戏)……”子虚插嘴问,何谓平安戏?小二给他解释,平安戏是他们村里驱瘟鬼、消秽气的祭祀戏,因在五、六月这两个凶时做戏祈祷,所以叫做平安戏。小二接着说:“丫到葛个日脚(一到这个日子),村里都要张告示,招募些在行人……”
五年前,村里做平安戏那天,有几户人家的小孩儿,莫名失踪了。第二日清晨,有个撑船的去江里撒网,船行到芦苇垱,竟如何都拉不上网子。撑船人忙叫来些村人帮忙,大伙儿都说他捕着了大鱼,一个个帮他拽网,争着要看,可提上网子一看,网着的哪里是什么大鱼,竟是个死孩子。这孩子,正是前日开戏那天,丢失的几名小孩儿中的一个。后来的几年,每到开戏那天,村里都会丢失小孩儿。
小二说:“夯个娃娃,弄得血乎乎,糊夺夺哉!(这个孩子,弄得血肉模糊!)唬煞人哉!伊母告去衙门(他母亲告去衙门),县老爷着人葛块首、夯块首地弄个半年,也勿找到偷儿(县老爷着人这块地、那块地找了半年,也没找到偷儿),保长便想出个招募在行人地法子。伢听个老倌讲,牵娃娃地勿是人,是看戏文来地措老头(我听个老人讲,这偷孩子的贼不是人,是个专门看戏来的鬼)。听个老倌讲,伊夯卯亲眼看着个白衫措老头,拎个死娃娃,伊慌人西拉咯躲去弄堂里(听那老人讲,他亲眼看到个白衫子的鬼,拎着个死孩子,慌得他忙躲到弄堂里去了),没胆作声!”
小二偷偷指一指那些身带家伙的人,“喏喏,夯赖都是来揭告示地(他们都是来揭告示的)。”小二又看着他们摇头咂嘴:“说夯赖是在行人,伢看勿像(我看不像),八成冲银子来充数哉个。”
道士笑了,“这么说,赏钱很引人哩?”
小二也嘿嘿笑了,伸出十根手指头,去道士眼前晃了两晃。道士盯着他的手指头,笑着惊道:“怎么,十两?”
“乱说三千!十两好叫人变死去哉(十两好叫人去死)?”小二翻了翻两手掌,“丫千两银子(一千两)!”
“果然是好买卖!”道士惊叹。
“啥个好买卖?”小二更压低声音,“道士先生侬看看?”他再一指点那些人,“都晓得蚂蚁抗得起鳖头,伢看咯,唬人哉!”
“怎见得?”子虚问。
小二答:“告示上说咯明白,散咯戏(散了戏),村里丫娃儿勿少,赏银五伯两。捉着牵娃娃地措老头,五伯两。丫娃勿少、捉着牵娃儿地,才丫千两。为葛个(为这个),夯赖猪咬杀羊、羊咬杀狗!噫!啥劳什!”小二摆摆手,“多管闲事多吃屁,少吃咸鱼少口干!”他就此闭嘴,到别处招呼客人去了。
道士听小二一番话,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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