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云
第十二出 拜月
“细细想来,那年若叫王四斩上一刀一斧又何妨?”子虚跟道士闲扯,“反正也死不了……”
道士乐了,指着自己的脑袋:“若没了这颗人头,就活着,也算不个人。”
“算什么?”
“算鬼呦!那王四不是个鬼么?”道士笑说,“再比如,给剁成了肉酱,就是长生也毫无意义……”
“当如何?”
“不就是死了嘛!”
“这么说,长生不死是骗人的?”子虚有些糊涂了。
道士一摇头,“也不全是呀,喏喏,你看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二人历遍青山绿水,风餐露宿,早又过去许多时日。春尽冬来,已是乾隆四十六年。此时此刻,他们又重上京城游玩。
眼下,日将西薄。
“你才说,倘被剁成肉泥……”子虚问。
“噢,即使修成不死之身,倘被剁成了肉酱,一样要死的呀。”道士呵呵乐了,“长生不死么,是说意念执著,若仅存意念,就是活着,也只能算个鬼,意念无形嘛。不过,咱既拜三清,就要讲究修身。”他拍拍肚皮,“保住这易碎的坛子,内守意念。”子虚觉得很有道理,点头称是。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安定门。
城门上有张旧皇榜,二人凑近一看,方知是乾隆皇帝给袁崇焕平反的诏书。子虚这才明白,昔日被活剐的袁将军,竟中了皇太极反间计,他对着诏书唏嘘不断。二人早虽来过京城,但那时正值李自成妄称皇帝,据此,也过了一百零七年。
掌灯时候,街上还人山人海,果不比山野僻所。
见了街上许多拖辫子的男子,子虚禁不住叹息:“往日见了这条猪尾巴,总觉耻辱难当,而今倒全无知觉了?”
道士笑答:“那你就去了头发,依旧做儒生罢?”
“这是什么话!”子虚立起两眼,“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在下虽不才,倒也……”
“好了好了!”道士赶紧打断他,急忙忙逃进旁边一家绸布庄。
子虚问道士进去做甚,道士说要扯个布头换他旧了的包袱皮。子虚跟着他进入布庄,道士也不遮掩,扯了二尺红绸,当子虚的面打开包袱。
子虚早知里是个小匣子,惴惴不安地瞄上道士。
道士将包袱重扎到身后,一转身,看子虚目光游移不定,不由得乐了,拍拍子虚的肩:“徒弟,这匣子里的宝贝,往后定叫你看个明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道士把旧包袱皮叠整齐,揣进了怀里——原来,他早知道子虚偷看过包袱里的东西。
从布庄出来,空中飘起零零星星的雪花。街上昏灰一团,行人见少。门脸铺子挂着的幡布幌儿,上面的字已然看不清。红纸灯才挂出来,既被雪花扑灭了光亮。
子虚和道士绕进一家茶楼歇脚,还要了些点心充饥。
茶楼里,有个少年书生热情澎湃地说着书。
道士边吃点心,边看着说书的少年书生,与子虚笑道:“喏喏,你瞧瞧,和你那时候一模一样哩。”
子虚没理会道士的玩笑,专心听书。他细看那书生,确实与当年的自己有几分神似,一身补丁,不过削了顶发,拖了辫子。
道士口里塞满点心,喷着渣子指着台上的书生,跟子虚说:“你要是去了发,该与他一个模样。”
子虚瞥来道士一眼,只作没听见,转向台上的书生,听他说了段往事。
说得是十年前,京城里有个姓吴字祯星的贵公子,与花船上花魁娘子相恋的故事。
那吴公子,不顾亲朋百般阻挠,毅然为花魁娘子赎身,并按大婚之礼娶她做了正室。可惜花魁娘子命薄无福,嫁给吴祯星不出一年就病死了。之后,吴祯星既不读书也不交友,连亲生爹妈都不再管,整日往花街柳巷流连,渴望觅见旧人身影。不觉间,过去了十年……
“这吴公子真可谓至情至真啊!”子虚不禁感慨。
道士赶紧拍拍子虚伏在桌上的手:“别乱发感慨啦,天色不早,咱找个店铺住下罢?”
二人掷了书钱,转到街上,连问几家客店,全都客满,两人没奈何地感叹起京城之热闹。
黑云压上来,天色愈昏黑,雪也越来越大。
道士促趱子虚,自己却捂着肚子说要出恭,急忙忙扎进胡同解裤子。子虚阻止道:“师傅!这里不比荒郊野岭,岂容散漫?”
“怕他怎地?”道士已解下汗巾。子虚急忙按住道士的手,指一指背后:“怕倒不怕,可天这么寒,万一后面受了邪风……”
“对对对!我倒一时忘记了!”道士把拂尘插到后脖领里,拎着裤子窜入胡同,寻茅厕去了。
子虚在胡同口等待,等了许久还不见道士出来。
“师、师傅?”子虚有些不耐烦了,对胡同里低唤一声,无人应他。他往胡同里紧走几步,放大声音呼唤道士,还是无人答话。
子虚正在张望,忽然身旁一扇吉祥门,霍地开了半扇,门里挤出个身穿狗皮袄的中年男子。
男子上下打量子虚,招手笑道:“呦,还道谁呢,原来是个小师傅。”子虚向男子起手。男子笑着点点头,上前拉住子虚:“小师傅,天儿这么冷,还是进家来暖暖吧?”
子虚打量男子形容猥亵,不像个好人,忙挣道:“不叨扰了,我师傅还……”
“什么师傅?”男子立刻立起一对秃眉,两手扯着子虚往自家门里塞,“你先进来,你师傅来了,我再唤他!”
“这……”子虚挣不过男子,凭对方拉扯进来。
男子回身闩好院门,又扯着子虚往里来:“你在外头是等,里头还是等,何苦受冻?难道你预备在雪地里过夜?”不待子虚多说,男子已推子虚进了跨院西屋。屋里火炕上,排坐着四五个俊美的小僮。
几个小僮见男子进屋,慌得一个个跳下炕来行礼。有个小僮,竟慌得连鞋也不及趿。
男子一推子虚,嘱咐几个小僮:“这是个新来的,先准备准备,再跟他说说儿规矩。”小僮们喏喏应下,送男子出了房,转身对子虚又是扯胳膊,又是摸腰身。
“各、各位,这是做甚?”子虚两手乱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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