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揭那告示,但他并不张扬,谎说要去登东,一个人溜到弄堂里,偷偷撕了张告示,笼进袖里,若无其事地回来招呼子虚。子虚只跟着道士出了馆子,还是不跟对方讲话。
过了晌午,村中人迹见稀。想害怕游魂野鬼,全回家看孩子去了。
一些手提刀枪棍棒的男女,在巷子里、河埠边,来来回回乱晃。他们一个个圆睁了双眼,警惕非常。
行不多久,忽听咣咣咣的锣鼓声,闻声寻去,原来河对面,有间土地庙。庙前一座戏台,正上演日间的戏目呢。
道士隔着一带河水望了望,看演得是《琵琶记》。那些伶人演得出神入化,可惜河道里没一只专门来看戏的乌篷船。河岸上倒有五六个人,搭手观望着,望不多时,也都散净了。
道士张望一番,发现不远处有架拱桥,便招呼子虚赶去对岸。子虚不大喜欢乱部的戏,不想看,脚步挪得磨磨蹭蹭。道士想他还在赌气,笑着拉上他:“快去快去,过会儿给你看样好东西。”子虚疑惑地抹了道士一眼。
两人下了桥,道士才笑着背过身,从袖子里取出那张告示,递给子虚。子虚接来一看,既皱起眉头。
“哎呀呀,芸官儿好不孝顺!竟不与师父说话了?”道士见子虚没有理睬,索性夺过告示,笼进袖里,“你往后就这样做哑子了罢?你皱呀皱眉头,到底意欲何云?”
子虚瞥一眼道士,盯上台上伶人,冷淡淡开了口:“哑子不做,在下也不肖你赔罪,且把那紫檀匣子打开来,恭恭敬敬地让在下看上一看……”话才出口,子虚即刻闭了嘴。
道士笑了:“这个么……倒也不难。”他凑去子虚耳边,压低声音,“不过你要先与贫道了这一桩孽缘。”
子虚更不示弱:“就怕你反悔。”
“诶,你几时学了吴祯星的臭毛病?决不反悔!”
子虚想了想,道:“好吧,你先给在下看来?”
“才不是说了,先了事的么!”
“先看匣子!”
他两个,也顾不得看戏了,一旁嘀嘀咕咕争执半天,谁也没有争下,只得拍翅单飞,各奔了前程。子虚不管道士,独自到临河的街上,寻驿馆歇息去了。
道士也就此抛下子虚,什么前缘后果,全不管了。他拿着告示到县衙里先注了名,又返回戏台后面的土地庙。
进来庙门,迎面一间大殿,左右各有间偏殿。大殿里供奉着土地爷,偏殿里却只有石供桌,没有神佛像。
傍晚时候,土地庙里逐渐聚集了些人。
道士蹾在大殿檐下的角落处,观察着那些人,知他们都是接了告示的。那些人成群结队,一个个全都身带家伙。再听听他们说的,尽是些捉鬼拿脏的心得。道士想跟他们套套近乎,也好套出些□消息,可那些人狡猾得很,凭道士怎么油嘴滑舌,他们就是不肯轻吐露半个字。
道士只好笑着跟他们撒谎,说自己是游方的云水真人,又说闲坐着实在无聊,不若猜拳投宝做个消磨。
有个无聊的,好死不死搭了话:“好是好,不过没有罗汉豆。”
道士笑说:“这有何妨?不过玩儿玩儿,石子代替也是一样的。”
几个坐不住的听了,纷纷围过来跟道士猜石子。道士也不再提孤魂野鬼偷孩子的事,专心跟他们猜赌,渐渐地,吸引了许多人游戏。不仅有揭告示的,还有才换台歇息的伶人。
道士施展手段,每局必赢。那些人,一个个按耐不住,都要跟道士一决高下。待玩到酣畅淋漓之际,道士又重提旧话,那些人跟他浑得熟了,也不管什么秘密不秘密,一股脑儿告诉了他。
有的说,偷孩子的鬼,只上夜时候才出现。白天时,在庙里歇脚等着,等戏散了,跟那些伶人进村,不过也有警惕性高的,这会子就在弄堂里、河埠边,转悠上了。
还有人说,那一千两银子听着挺多,可这么些人一分,也落不了多少,所以不抱太大希望,只求得个百、八十两,够吃几年,也就心满意足。
更有的说,那些小孩子,不出家门凑热闹,决不会丢,可这村里偏有个习俗,就是夜里定要到土地庙看鬼戏,女子与小孩儿还得头插桃枝、桃叶,以避鬼。另一个人才输给了道士,接了话,说笑:“这本来是要避鬼,却招鬼偷了孩子。”
旁边歇着的伶人也抱怨,说白天看戏的,年年减少,村里也对他们戏班子不大上心了,还要他们自己造饭,弄得他们全没心思演戏。
道士问:“怎么,那鬼白天不出来?却是为何?”正跟他猜赌的黑脸大汉答他:“那些个唱戏地,上庄里去到处逛荡,引了怎么些野鬼,有个别馋地不行地鬼,顺手把人家看夜闹地小孩儿领走了,好留着上庙里看戏地时候儿,当玩意儿嚼吃。”
道士又问:“这么说,小孩子家,只要不出门,不就没事了嘛!”
黑脸大汉跟道士猜了三局还没赢过,有些不甘心,扯嗓子不耐烦道:“嘛多废话啊!快点儿了,再来一摸!”道士看他没心闲扯,也不想多跟他纠缠,这一局故意输给他,他也才肯放过道士。
月上树梢,庙外喧嚣的锣鼓声蓦地消迹了。寂静了会儿,渐有人声近,是才扮戏的伶人、乐师们。他们叽叽咕咕说着话,绕进庙门。道士留心听了听,前面的话还是没能听真,又见他们互交了眼色,方晓事情蹊跷。听他们即刻转移了话头,纷纷抱怨台下人越来越少,待遇越来越差。他们说话声也渐大,仿佛故意给人听见。
伶人们看见揭告示的人群,并不吃惊,招呼了才换台歇息着的几个人,一路嘀咕着,去偏殿里换装去了。乐师同几个闲着的伶人,则在院子里起火造反,也不招呼旁人。戏班子匆匆吃过,不及刷碗漂锅,就又去偏殿扮了鬼装。
道士看伶人们换了召丧的行头,知他们要赶去村子,忙起了身,预备跟他们一道去。
“诶,老道,你干吗去啊?”才跟道士猜赌的红脸大汉,扎紧绦带问。
“噢,去凑个热闹。”
“该不会是想抢那一千两吧?”大汉单手一推道士;道士踉跄着退了两步,招来其他人的侧目。
道士稳住脚步,忙对大汉拱手笑说:“哪里哪里,贫道跟着壮士去开开眼界,还望你多多照应?”道士又朝众人拱了拱手。
红脸大汉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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