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嘴乐了,一腆肚子,拍拍道士的肩头:“这还不好说啊?跟着老子就行了,麻利点儿!听着吗?”道士笑着应他,待其他人准备整齐,方随伶人们排成一列,走大路去了村里。
一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道士学着别人,也提了个灯笼,随在队尾,左顾右顾注意着。他身后,渐渐跟了些头插桃枝桃叶的妇人、小孩儿。小孩儿都由个妇人领着、抱着。
有些年幼的孩子不知事,哭闹着不叫妇人抱。妇人就吓唬那小孩:“捏撮(讨厌的)!叫措老头捉侬(叫鬼捉了你)!”道士听了,凑上来笑道:“大姐这话差了,贫道连半个鬼影都没见到呢。”
妇人警惕地瞪了道士一眼,没答话。她怀里的孩子,却看上了道士腰里别着的秃鬃拂尘,哭喊着要它,道士笑着把拂尘送给那孩子。那小孩攥着拂尘玩儿了会子,觉得很无趣,拿拂尘不住敲起打抱他的妇人。妇人也不责怪小孩,只瞪着道士一顿臭骂。
道士才要辩解,忽听队伍前不知谁人喊了一句:“有东西!林子里有东西!”道士也顾不得跟那妇人扯淡了,跟紧身前的红脸大汉,随众人一拥上前。
队伍最前面一个戴面具的,挑灯一照前面小树林:“刚才有个黑影儿闪进去了,吓死人!”众人闻言,直扑进小树林,单剩了七八个人,留下看护小孩儿。那些村人,也一个个紧张兮兮,抻脖子张望着。
红脸大汉手提钢刀,随人群冲入小树林,还不时回头招呼道士。
众人挑灯四下里一翻了个遍,也没见着半个疑影儿。有人忍不住骂那戴面具的看花了眼,才要回去,听旁边草丛里吧嗒一声。众人便要凑上去捉拿,一个没掌灯的忽然指着另一边草窠叫道:“那儿呢!往那儿去了!”一群人也不多想,一窝蜂地又往另一边扑。
此番,道士却没有跟去。他看那红脸大汉撇下自己奔远,方悄悄退出树林,追赶敲锣打鼓的伶人队伍去了。
趱一程,总算赶上。道士注意到,先前抱孩子的村民少了许多,留下看护小孩的揭告示人也渐少。他捉了个跟自己赌过石子的人,问一番,才知那些村民害怕得抱孩子回家了,至于那几个揭告示的,则跑去前面将要经过的野坟地里,探道儿去了。
有个胆大随行的村人讲,一会儿过了野坟地,再穿弄堂,就直接回土地庙开鬼戏了。
道士不再多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对于这件怪事,他大致看明白了,但并不声张,默默随队伍去去了坟地。他要看一看,接下来的事态将如何发展,以便伺机而动。
月忽然隐入云里,夜愈浓重。
杂草淹路,前方薄雾弥漫,一行队伍里,没人说话。
夜色仿佛吞噬了众人,一只只的灯笼,却于夜幕里凸现出来,好似飘游不定的鬼火。冷冰冰的锣鼓声,震得人心惊胆战。
拨开没膝的蒿草,渐近坟地,耳边传来了呼喊、厮杀的声音,又有兵器碰撞之声。道士正暗自诧异,就见前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道士朝身边的人低声问一句。那人没答他,只管抻着脖子,紧张地朝前方坟地张望。
道士只好顺着望去,白雾稀稀,景致看得不甚分明。忽然,雾气扯散了,一个人跌撞过来,恰倒在队伍前边。几个没抱孩子的村人,跟随着揭告示的,围上观瞧。道士也凑了上去,见才跌撞过来的人,浑身是血,早已气绝身亡。
队伍里剩下那三五个揭告示的,一见那人死了,既亮出家伙,一齐拥入坟地。
又是一阵更汹涌的厮杀声,再没人敢近前半步。伶人们一听孩子被吓得哭哭闹闹,预备着绕路前进,可有几个村人偏说,此处恶鬼最多,他们情愿冒些危险,也不想绕路。
道士由着两方争执,悄悄退进旁边的杂草丛,潜去坟地前头。只见先前跑进树林的一班人,正在那里厮杀。他又回头望了望身后敲锣打鼓的伶人,和那几个村民。他们似商量妥当,全都不顾性命,埋首哈腰,一个牵一个地往坟地里冲。
一时间,锣鼓声、厮杀声、小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喧嚣震天。
夜色昏昏,白雾蒙蒙,野坟地里乱麻麻一团,谁也认不得谁,唯有得刀光剑影,灯火忽忽悠悠。不知谁人失了手,一道寒光,直朝伶人队伍劈来,劈散了队伍,谁家的小孩因此失落地上。
那家大人忙折回来营救,几个人旋转着打到她跟前,她闪身躲蔽,再看自家孩子,早不见踪影,急得她直在刀枪密林中来回穿梭呼寻。
敲锣打鼓的队伍,谁也顾不上谁,或护着自己,或护着自家孩子,拥拥搡桑逃出了坟地。
闹腾一整夜,天边泛起一线白,那班打杀的人才肯散去。
“呱!呱!”树上栖着的乌鸦,察知人迹渐消,飞扑下来啄食尸体,死尸遍野。
道士始终藏身在杂草丛中,观察着坟地里发生的一切。他注意到,那红脸大汉也作了刀下鬼。他对着大汉的尸首喃喃念几句经,又捡一棵枯树枝,手里掂了掂,成了原先那柄秃鬃拂尘。他把拂尘别进腰里,偷偷挪去了一株歪脖老槐后头。
老槐后面,有个秃坟。
道士蹑手蹑脚地绕去秃坟那边,看不远处一个披头散发、脸上抹着油彩、身穿白衫的男子,正歪在那儿睡觉。男子旁边,还睡着个小孩儿。
道士对那男子笑着大叫一声:“小孩子跑啦!”
男子一惊,睁开两眼,左顾右顾。
道士蹲下身,拍着男子的肩笑说:“看什么?”
男子一怔,一把抱住旁边睡着的孩子,瞪上道士:“你、你是何人?”
“怎么?与贫道赌石子,输了那么多局,都不记得啦?”
“原来是长老。”男子松口气,“噢,这孩子……”
“贫道只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男子警惕起来。
道士微微一笑:“早先么,贫道以为偷孩子的,是你们这戏班子里的人。不过现在么,知道不是你们,是……”
“嘘!嘘!”男子示意道士禁声,“不能说!不能说!要不然……”
“怎么不能说。”道士偏扯大了嗓门儿,“不就是衙门里的官老爷自己搞出来的么!”
男子闻言,沮丧地叹息一声,才要跟道士说什么,那小孩儿忽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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