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往内洞里走了几步。
“子虚?子虚呀!”道士看同伴要独自进入内洞,急忙唤住他,“不要乱走!”
“去去就来。”子虚头也不回,只管往里面探。
“去什么?还不快来坐下!”
子虚听道士突然吼一声,吓了一跳,只得折回,将火把丢进火堆,蹭着崖壁坐下了。
暮色愈深。
两人围火,相对而坐,肚里饥饿,精神上也很无聊。道士枕着红绸小包袱,躺在那边平坦的大青石上,奄奄欲睡。
子虚则随手翻弄话本子,回想白天听到的故事,毫无睡意。他先把故事记录下来,又翻出一卷《论语》,闲看一回,竟看不下去。他收拾了书箱,瞥一眼道士,见对方正在打盹,忍不住开了口:“长老?”
“何事呀?”道士懒懒应了一句。
“在下有件事,实在想不明白。”
“哪件事?”
“你曾说,人间本没有所谓的鬼怪,不过意念使然罢了。既然如此,前年误入阴间遇到的种种,又当作何解释呢?”
“嗯?人间本来就没有所谓的鬼神。”道士闭着眼,一只手撑起头,“人世是人之世。鬼、神么,也有他们的所在。三者原各不相干,因人世有各种各样的心思杂念,叫本该与其隔绝的鬼神来到了人世,这都是意念使然啊。”
子虚点点头,独自琢磨了会儿,又问,“白天你说什么望尘亭,什么打赌,究竟怎么回事?”
道士快睡着了,听子虚问话,含含糊糊了句,“不记得就算了。”子虚凑过去,推一推他:“怎能算了!你且说个明白吧?”
道士只好盘腿坐起来:“你好生难缠!早知这般,就该放你自己在无解山上。”道士抱怨一通,打个哈欠说,“那年梅开时节,怀诚大师、陈直言君,你还有我,在思陆崖望尘亭里,闲说岛外风光。不过就是说说么,陈直言说他旧年访仙时,历遍人事,再也不想出岛去了。怀诚大师和我都有这个想法,唯独你,偏要钻牛角尖,讲什么牛女韵事、太真传奇来反驳,还说人世至情至義可幻化成元真之气……”
“可是浑说?”子虚插嘴,“思陆崖、望尘亭也就罢了,那怀诚与陈直言是什么人?在下却不认识。你呀,竟比在下还会说书!”
道士摇头叹息:“适才你说要听,我说了,你又说我浑说。也罢,若有朝一日能回去,你自然全明白了。”
“回去?回哪里?”
道士没答子虚,只说:“这全凭你了,倘你一日想不……”道士把话顿了顿,“也罢,若一日回不去,我便陪你一日多受一日的罪,这都是自作自受。”道士说完,歪身躺下。
“先别睡?”子虚一指道士枕着的小包袱,“这里究竟何物?”
“这个?”道士拍着小包袱笑说,“你不知这里是什么?”
“你不说,在下从何得知?”
“算了,说也白说。”道士侧了身背对子虚,预备睡去。谁知子虚又来纠缠,还要抢道士的包袱。道士慌忙夺过:“哎呀,子虚,亏你是读书人,怎么这样强抢?你若想知道,却也不难……”
“要怎样?”
“要你……”道士盯着子虚呵呵乐了,“要你快些想起前缘。”
“什么前缘?”
“就是思陆崖望尘亭里的事。”
子虚料定道士存心打岔,便不再多言,将书箱收拾一番。道士也不多话,枕着小包袱躺下,两人陷入了沉默。
天完全入夜。
火燃着干树枝,发出噼啪的响声。道士早就睡去,子虚倚着洞内崖壁,琢磨着道士的话。那些话似真似假,弄得他半信半疑。他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唯有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就在这时候,栖在树上的乌鸦哇地叫了一声。草木哗啦啦作响。轻轻地,有脚步声移近。
“……当家的……”
是女子的呼唤声。
子虚于朦胧间惊醒,警觉地挪去道士身边:“玄机?”道士没反应,想是睡死了。子虚推推他,压着声音唤:“玄机,快醒来!”
“嗯?”道士懒懒地出了声,还昏昏睡着呢。
“有女子……”
“……女子?”道士混混沌沌地吐了句,“何来女子?”
子虚一指洞口:“深更半夜的,莫不是……”他还未说完,道士就嗤地笑了:“哎,不是才讲了,天下本无鬼,心邪人自弄?”道士跳起身,朝洞口走去,子虚紧随其后。
来到洞口,道士拨开藤草预备出去,子虚一把拽住他,朝他递了个眼神。他依着子虚,蹲在洞口一边,向外面窥看。子虚也微微拨开藤草,向洞外瞧去。
“当家的……”女子细细的声音叹息着,“你若泉下有知,就出来见为妻一面吧?哪怕魂也好……”
原来不是女鬼,是趁夜来祭奠亡夫的人间女子。
女子胳膊上挎着只竹篮。她拨了拨面前的杂草,一块石碑出现在月色之下。她用衣袖拂去石碑上的尘土,取下竹篮,把竹篮里供奉的吃食一一列到石碑前面,点燃了一串纸钱。
纸钱越烧越旺,火星纷飞四溅,一滴一点地在草间乱舞,好似翩翩跃动的萤火虫。女子跪倒在地,抱着石碑恸哭。
听她口音,怕不是本地人氏?子虚想着,向道士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道士面带笑意,眉宇间异常疏朗,颤抖着身子,指点着坟墓前酒菜与子虚笑说:“无量佛!无量佛!待她走啦,咱好去享用,也不妄白白糟蹋了呀!”
子虚得知对方与自己想得不是一处,又将视线转去了女子身上。
女子忽然止住哭声,对着墓碑开了口。霎时间,夜空中的云全散了去,月光越发明亮。纸币燃尽,几点火星还飞舞着,不一会儿,火星也陨落了。
女子凄楚的声音,映衬着炫目的月光,眼前仿佛展开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画卷。
这段姻缘没有尽头。
崇祯五年,山花烂漫的时节,一对少年男女身背行囊,快步行在小路上。他们是打辽东京辅一带逃出来的——那地方的汉族男女,时常被清人掠去。
这对少年男女,早就定下婚约,拜堂那日,几个清兵突然闯进来,将他两个和他们的家人
-->>(第3/5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