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原本飞扬着的心情,因着似锦忽然间礼貌而疏远的态度又重新跌到了谷底。但他又能奢望什么呢?她的倾心吗?在她离开李尊三天以后?这么想着反而有些释然了,他一扬坚毅的薄唇,笑道: “锦儿,客气了。” 似锦望着他瞬息万变的表情,虽不明所以,但她并非多事之人,因此也没多问。她福了福身,便进了竹屋。 不知不觉,似锦已在秦望山待了二十日有余,身上的剑伤早已愈合,愈合处有个暗红色的伤疤,似锦自己倒是不介意,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不是吗?且让自己长个记性,莫要再轻信了别人,哪怕是至亲。不过赵德芳倒是细心的送来了去疤的良药换新颜,据笑华佗说,这药膏价值五百两黄金,只要将这换新颜涂至患处,无论是留了多久的伤疤,都能在一月内滋长出新皮肤来,一般人是欲求而不得的。似锦一听便谢绝了,这么精贵的药膏现在她可是用不起了,即使是免费的,也不能一直这么占别人的便宜不是?她虽有些小精明,但那不代表她就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呐。因此任凭赵德芳和笑华佗如何説劝,她都坚决不用,这也让那两个神仙般的男人见识了她的倔强。 待了这么些天,似锦也着实爱上了这个世外桃源,这里山明水静,鸟语花香,赵德芳的关怀备至,笑华佗的冷漠贪财,让似锦少了许多悲伤的情绪。但她依旧时常想起李尊,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不信任,他对她的冷漠决绝,他对她的林林总总。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绝美如李尊,富有如李尊,尊贵如李尊,他为何要在拒绝了几乎全临安所有的适婚女子后上程家提亲。他从不曾说过爱她或是喜欢她的话,但他又确实宠她。姑姑曾经也帮着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程家所经营的蚕丝生意一直是李家的弱项,娶似锦是为了避短。这结论让似锦难过了好久,她想过要开口问,但矜持和修养让她犹豫,而且每次面对李尊那张堪比潘安的俊脸时,她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又怎能问的出口? 除了李尊,似锦也想过日后的生活。从小似锦就听过姑姑的论断,说是女人该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自尊自爱自强什么的。有些似锦并不是很懂,但她就是相信大自己两岁的姑姑。曾有一度,姑姑是她的偶像。但事实有时候很残酷,姑姑并没有带领似锦走向自强的道路,她反而因为母亲的抗议,爷爷的坚持,最后嫁给了管质,从此过上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恶俗生活。 如今似锦处在有家不能回的境地,还欠了笑华佗五千两黄金。她曾想过留下来给笑华佗打杂什么的,但如此一来,恐怕这辈子也还不清这债了。这让似锦又想起了姑姑那论断,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想了很久,似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创造,回头还得去问问姑姑。 赵德芳在这期间下了趟山,帮着似锦去采办了些换洗衣裳和日常用具,他依旧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似锦,似锦也依旧感激并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这多少让赵德芳感觉有些沮丧,但也是无可奈何。 初时,笑华佗见到似锦总是板着个脸,活像似锦欠他多少钱似的,不过似锦欠钱也是事实,对于笑华佗的冷漠,似锦只是付之一笑,还常常帮他的药童们铺晒刚洗完的草药。赵德芳当然不让,但又拗不过似锦,只好随了她。她并不觉得这有多辛苦或者多难,她很喜欢这种生活,打从心底里喜欢,如果李尊也在这儿,那该多好?每每这个时候,她总要想起李尊,铺晒着草药的手也会停住,直到别人提醒才缓过神来。后来慢慢的,笑华佗也不再对她冷漠,不知是迫于赵德芳的压力还是发至内心,反正看见似锦也会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顶着冰块脸走开。 赵德芳和笑华佗依旧每天都会弹琴吹箫,似锦很喜欢听他们弹奏,那种天籁般的声音能让她心旷神怡。笑华佗甚至主动提出要教似锦抚琴。似锦在幼时也曾和姑姑一起学过抚琴,但姑姑总是捣乱,在气跑了五个琴师后,程老爷只好放弃了将女儿和妹妹打造成才女的希望。似锦有些底子,学起来自然快,不久就学会了名曲《笑春风》,这《笑春风》不是极难之曲,但也是不易,似锦能在数日内学会,自然得了不少赞许。 在似锦的伤口落了疖后,笑华佗又教她跳凤飞九天。那是似锦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跳舞,他白衣飘飘,修长的身体在空中旋转飞舞,银色的发丝在苍穹间纷飞,她从不知一个男人也能将舞跳的如此惊心动魄,有一瞬间,似锦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隐隐作痛。他跳的有些忘我,他舞动着的身躯犹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华丽却又凄美。他的白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光影,仿佛冬日里漫天的雪花般,撒进似锦的眼里。一曲舞罢,似锦依旧沉浸在笑华佗用舞蹈营造的幻境里不能自拔。笑华佗用极轻极柔的声音囔囔道“这便是凤凰涅槃舞九天。”…… 李府 望花亭内,李尊负手而立,月光穿过树梢打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反射出冷冷的寒光。望花亭曾经是似锦最爱的地方,她喜欢在这赏儿花、、发呆。 他知道笑华佗处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去那里寻她。如果她已经不在了,那他该怎么办?不去,是为了她能永远活着,哪怕是自欺,他也要让她活着。 他并不后悔自己那一剑,她是害死齐大哥孩子的凶手,他爱她,却不能因爱失了道义,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要承受的痛。他还记得她闭上眼时的那一抹哀伤,那样的绝望让他心如刀绞,他知道她恨他,其实她不知道。他也恨他自己啊…… 他还记得,那时他刚上程家提完亲,那天晚上的月亮和今日的很像,他静静的躲在那棵大榕树下,看见她羞涩地和她姑姑着谈论自己的婚事:她说姑姑姑姑,你说那李尊会不会满脸麻子;她说姑姑姑姑,你说那李尊身型矮小;她说姑姑姑姑,若那李尊待我不好那该如何是好?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竟是这般的动听。他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心里有苏苏麻麻的幸福感。那时,他好想冲出去抱住她,告诉她,他会宠爱她一辈子。 他沉浸在对似锦的思念中,根本未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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