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是夏季,但毕竟还是初夏,这山里的天本就要比外头的要凉些,李端在山脚下等了一宿,此刻是又冷又饿又乏。大约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还未见有人下山,他只好吩咐马车夫先行回府。 刚到府外,只见管家已在门口候着,见李端回来,马上迎了上去,道 “三少爷,大少爷在与尊阁等您,请您这就过去。”顿了顿,本想再问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未说。 “有劳老管家了,我这就去。”李端闻言,心中已是了然,看来大哥总归还是不舍的。 进了与尊阁,便见李尊一脸木讷的坐在红木雕花大椅上,两眼死死的盯着地面,仿佛失了魂一般。连李端进屋也未曾发现。李端轻叹一声,唤道: “大哥。”不见动静,李尊依旧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不得自拔。 “大哥”李端走至他身边又唤了一声。这才见他嚯的从座椅中站起,一把抓了李端的上臂,问道: “她,她怎么样?”声音很低哑,甚至还夹杂了不容忽视的痛苦。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青色的胡渣已经冒出了头,完全没了往日的绝世风华。看他这样子肯定也是一夜未睡。如此想来他已经廿四个时辰未曾休息。 李端在来与尊阁的路上还曾想要好好的讽刺自己的大哥一把,此时站在他面前,却忽然明白了他所承受的所有的痛,以及他身在商场,为人兄弟的道义和责任。无论大嫂是清白也好,冤枉也好,柳细雨已经成了大哥责任的枷锁,道义的束缚,她是大哥的软肋,甚至连挣扎都不得。 “我也不知,王爷将她送到笑华佗处救治了。你也知道我轻功不及王爷,又不识路,就只好在山下等了一宿,但并未见有报信的药童下来,所以就先行回府了。”李端看了一眼李尊,又补了一句“我想大嫂不会有事的。” 李尊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说话,摆摆手示意李端下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 似锦喝完药,听了笑华佗的吩咐,又躺回床上休息。赵德芳因被笑华佗曝了用嘴喂药的事,有些尴尬,觉得不便久留,也跟着笑华佗退到了屋外。 如此屋内就只剩了似锦一人,耳根也清净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和药香并不能使似锦觉得怡然,相反,浓浓的哀伤又袭上心头。孩子,那个还未曾被发现就已离去的小生命。似锦双手轻放在腹部,任由眼泪滑落在竹编的枕头上。失去了孩子,似锦剩下的也就只有这条命了,似锦抬眼望着屋顶,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孩子,娘亲总归失去了所有,但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娘亲知道你在天上看着,如果可以,将来你还做娘亲的孩子,可好?届时,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过了三日,似锦的伤口果然开始结疤,伤口处有粉色的嫩肉滋长出来。在床上躺了三日的似锦实在有些躺不住了。此时屋外传来唐琴和长萧合奏的声音,唐琴清脆婉转,长萧飘渺朦胧,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结合在一起,便有了高山流水之感,那音调似乎能穿透云层,直至苍穹。似锦似乎都能听见林中百鸟起舞的声音,是谁能奏出这样的天籁之音?似锦好奇,不顾自己尚未完好的身子,便起身去了屋外。 秦望山很高,薄薄的云层积在山峰下方,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在丛林中洒下屡屡金丝。竹屋的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在平地的左侧又有一块凸出的岩石。岩石上,笑华佗席地而坐,赵德芳则立在一旁。笑华佗弹琴,赵德芳吹箫,两人依旧是一黑一白,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仿佛就是从九重天下凡而来的仙人。似锦立在他们后方,静静的欣赏他们弹奏出来的天籁之音,感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美妙绝伦的事物。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弹奏完毕,这才双双的回过身来,见到站在屋外的似锦都有些惊讶,赵德芳更是一个箭步冲下岩石,冲到似锦面前,急急的道: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这山里的天不比外头,要是着了凉,可如何是好?”他两只手握着似锦的肩,一边上下打量,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一着急又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似锦也不挣扎,她怔怔的看着赵德芳着急的模样,心里的温暖慢慢的溢了出来。这些天,她清楚的看见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担心,还有他眼底那一抹时有时无的柔情。她不是虚荣的人,却依旧在他的关怀里得到了满足。就让她任性一回吧,抛开那所谓的世俗礼仪,抛开那所谓的男女有别,她需要一个肩膀来承载和分担她的痛苦,帮她重新站起来。她轻轻的将头靠向赵德芳的怀里,说道: “王爷,谢谢你。”短短的五个字,包涵了似锦对赵德芳的无限感激。阳光扬扬洒洒的铺在他们的身上,身边有彩蝶翩翩,芳花簇簇。她静静的靠在赵德芳身上,呼吸着他身上淡淡麝香的气息,这竟让似锦没来由的觉得安心。 赵德芳也被似锦的“主动”晃了神,她消瘦却柔软的身子骨紧紧的帖在自己身上,这种熟悉又陌生的触觉让他宛如隔世。 似锦依旧靠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自觉,直到另一个声音冷冷的在她耳边响起: “姑娘你是要以身相许了吗?”靠在赵德芳胸口的似锦并未看见赵德芳恶狠狠的瞪向笑华佗的模样,她有些慌张的从赵德芳的怀里离开,精致的脸上带了浅浅的红晕。似锦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赵德芳,又看了看笑华佗,才微微的一屈身,道: “王爷见笑了,似锦见了王爷,就觉得是见了自家哥哥,逾矩之处还请海涵。” 似锦的话平平淡淡,既是奉承又有疏离。她从小父宠母爱,娇生惯养,她不懂也不需要揣测别人的心思,即使这样的她,也知晓赵德芳的关心不会毫无目的。她感激赵德芳,不代表会完全的信任。亲爱如李尊,也能毫不犹豫的将冰冷的蓝魄送进她的身体,更何况是赵德芳?如今的她要步步为营,才能让自己在这冷漠而现实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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