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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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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九章——第十一章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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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这一年,全公社乃至全县的粮食都欠收,几乎家家粮食都不够吃,人们饿极了几乎吃遍了能吃的所有东西。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死孩子肉不吃,剩下的全都可以入腹充饥。

    夏母领着孩子们四处挖野菜。什么婆婆丁、曲买菜、大脑瓜、车轱辘菜、灰菜、线儿菜、玉米乌敏、高粱乌敏、榆树钱儿……等等都成了好东西。

    屯子东头的尹老太太与夏母挺要好的。她见夏母和孩子们可怜,就让她们娘几个去她家吃喂给猪吃的烂土豆。这些烂土豆其中也有个别好一点儿的,夏母从铁锅里捞出来,刮掉那些实在不能吃的部分,把剩下的就都填到了孩子们的肚子里了。

    尹老太太是伪满州国警察的遗孀,独自一个人带大了三个儿子。她家园子大,去年种的土豆多,所以还能有些陈土豆可吃,算是屯子里的富户了。在这快要饿死人的时候,她能伸出一把手,对夏家母子可真是雪中送炭哪!

    夏兰的大表哥家园子也很大,也有存下的陈土豆,可他们连一个小土豆蛋儿也不给夏家,夏兰有一天亲眼看见他的大表哥提着满满一大筐生了长芽子的土豆倒在了大门外的粪坑里。

    春天了,每家的米袋子差不多都空了。夏母挨家挨户地去借粮,可是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炕上,饿得眼睛直冒金花。她挣扎着下了地,到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后才感到身上有了些劲儿。她对着窗外想了一会儿,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对了,我去要饭!明天就去!我要带着孩子们到哈尔滨这座大城市去要饭!”

    拿定了主意以后,她反而有了精神,觉得心里增添了不少勇气和希望。

    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建国前就参加了革命工作。但为了右派分子的丈夫,她毅然辞去了机关干部的职务,脱下高跟儿鞋就去了东北农村当起了农妇。刚开始到东北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干,但她努力学习、虚心求教。以前她不会做衣服,现在一家人的棉衣棉裤棉鞋被褥她都能做了。以前她不认得草和苗,现在田间的各种农活儿她差不多都学会了。她还学会了养鸡、养鸭子、养大鹅,学会了喂猪,学会了蒸窝头儿、蒸年糕和黏豆包儿。总之,农村的大部分活计都没有难住这个出生于城市的女人。这次,在面临生与死的选择时,她又毅然地做出了决定:即使去要饭,也要让丈夫和孩子们吃饱,不叫他们饿肚子!

    这是怎样一个伟大而高尚的女性啊!

    下午,夏春和夏兰一放学回来,夏母就告诉她们明天不用去上学了,妈妈要带她们几个去哈尔滨玩儿。

    姐俩听了这个消息,乐得在地上直蹦。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要去哈尔滨喽!”

    夏母喝住他们:“别吵吵!千万别跟别人说哟,记住了!因为你们没请假!”

    夏春和夏兰吐了吐舌头:“噢,知道了”。

    这是夏兰九岁的时候,哥哥夏玉国十七岁,姐姐夏春十一岁,夏新七岁,小夏丽刚刚五岁。

    第二天一大早,夏母带着大儿子夏玉国,大女儿夏春、二儿子夏兰和小女儿夏丽一行五个人出发了。她们在黑漆漆的天宇下,迈过一条条横垄地,向着六里以外的小火车站悄悄地急行。

    夏新这次没有去,夏母让他在家里陪爸爸。

    夏父站在地上对坐在炕头儿正生气的夏新说:“孩子,这次让你陪爸爸在家,你还真生气了?没关系,这回没带你去,下回一定带你去,等到夏天,爸爸亲自带你去哈尔滨玩儿它一天。你就老实在家呆着吧,等着你妈她们从哈尔滨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好转过脸去,不让流出的泪水被小儿子看见。

    夏兰和姐姐一路上只知道高高兴兴地又蹦又跳,因为这是从小到大他们第一次离开屯子出门。此前,他们哪儿也没去过,甚至连邻村都没有去过。

    五岁的小夏丽走不动了,玉国大哥抱着她。夏母穿着罗着补丁的衣裤,腋下夹着两条打了补丁的面袋子,光着脚板穿了双旧布鞋,齐耳的短发紧贴着她黑瘦的面颊,只有两只大眼睛依然闪露出对生活的渴望。她是丈夫的妻子,是这五个孩子的母亲,她有责任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好,她不能不坚强,她必须要求自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初春的大地一片萧然,乍暖还寒的北风吹在脸上还是让人觉出丝丝凉意。由于走得急,夏兰他们似乎也没感觉有多冷。大约半小时后,在一片高高的大榆树下,露出了几间黄色的砖房,这种黄色的铁路房是当年俄国人建的,典型的俄罗斯风格:高高的屋脊,厚厚的墙壁,还有十分结实的大木门,门上安着粗大的铁抓手。

    进了车站屋里,一下子见到了王二丫的爷爷,外号叫王瘸子的老头。他拄着双拐,那拐是用硬椴木做的,十分地结实。他的两条腿不知是什么时候断的,据说是当年让日本飞机给炸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偷偷地出去四处要钱要饭。他的儿子是个不孝子,经常打骂他,还总逼着他出去要钱,等他把钱要回来了,他的宝贝儿子就拿钱去买烧酒喝,喝了三杯下肚后就开始辱骂他,还捎带上他的老伴。

    二丫的妈妈是个哑巴,也总是受气。哑巴一共为王家生了六个孩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刚生下来不久就死掉了,仅有的一个儿子小民还是个傻子。哑巴人很老实,心眼也满不错,夏兰他们到她家里玩儿,哑巴总是很热情地“啊啊啊”地打招呼,有时也烧个鸡蛋土豆什么的给夏春姐弟吃。夏春与大丫很要好,她没事儿就天天长在王家,听王奶奶讲鬼怪的故事,弄得天一黑就不敢再出屋门,更不敢看房顶上的烟筒,据说天一黑每家烟筒上都蹲着一个老头儿,还会咳嗽。

    王奶奶还有一个大发明,空前绝后,无人能模仿,那就是她抓虱子的绝技。一般人抓虱子都是用手,王奶奶却不用手,她用牙齿。那位要问了:用牙齿怎么抓虱子呀?告诉你会让你大吃一惊。王奶奶抓虱子时,用手把破棉裤里子翻出来,顺着那些线缝,挨排咬过去,只听“咯嘣”“咯嘣”的响声不绝于耳,而从王奶奶的嘴里,不断地飞出带血的虱子的尸体和虮子皮儿,而且很有节奏,差不多每咬七下就“噗”地吐出一口,当一条棉裤上的虱子被消灭殆尽时,王奶奶也几乎变成了血盆大口,嘴唇上、牙齿上,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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