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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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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狂飙(二)鬼门关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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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吃饭就不多。”兰埋怨道:“是不是工作上碰到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总觉得你对有些事情过于认真。说话也太直。”

    兰看我没有答话,也没有强我所难,便开始安排吃饭。晚饭是苞米粉烙的薄饼,外酥里软。这是兰向老杨大嫂学着做的,不过兰往发好的苞米面里掺和点葱花和盐面,因而吃起来又多了一种香味。我尽量争取多吃一些,但东西到了嘴里却没有一点食欲。干嚼就是不爱往下咽。

    “不管有什么事,饭还得尽量多吃一些。”兰不解地、怜悯地望着我:“你身子本来就够瘦的了,又吃不上什么营养东西,粗茶淡饭,再不多吃上点,哪行啊!”

    我沉默着。

    说些什么好啊?我也想安慰兰不必为我耽心,但我却拙笨得寻找不出半句适当的话。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我假装在帆布箱内寻找什么东西,乘兰在厨房做饭之机,我把一直深藏于箱底夹层内的那份给我带来横祸的评报稿及原来给兰写了却又未寄出的那封信,略为显露地放到箱盖内层的信笺袋内。这是我家唯一的“百宝箱”,兰一天都得开它几遍——换取衣服、珍藏票证、存取杂小物件……兰只要打开箱盖,便不难发现它。只要兰了解我的过去——我不过一时失足,并不是一贯的坏啊!她也许可以从现实中逐渐理解自己。

    吃过早饭,我照例心事重重地夹着兰事先为我装好的饭盒,上班去了。

    我在路上一直惦记着兰看到那些东西后,将怎样承受这意外的打击?

    红 色 风 暴

    公司机关就要到了,今天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门前停了四五辆大卡车,刘旭组长、梁科长及一大批青年人,胳膊上都佩戴了上书毛主席字体的“红卫兵”字样的红色袖标。正门的墙上,卡车箱板上,贴满了“跟着毛主席在大风大浪中前进!”和“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一类标语。

    我想起昨天在写检查时,无意间浏览《北新日报》,看到毛主席畅游长江一小时零五分,在快艇上挥手的大幅照片,以及毛主席在游泳中讲话的语录。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麻木而惶惑地做着一切:扫地,提着暖瓶到水房灌开水,把饭盒送到热饭箱去……

    “今天仿佛有什么举动?”一种不祥之兆袭上我的心头。

    走廊里上班的铃声响了,可以听得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办公室的门“咣”地被踢开,我回头一看,一大帮“红卫兵”蜂拥而入。

    “把反党、反人民、反党主义的右派分子孔庆芳捆起来!”我低着头,但听得出这是梁科长的声音,接着便上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用绳子把我从脖子到手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全懵了。过去当右派那么些年,可也没享受过这样高规格的待遇啊!

    当我机械地被人们推搡着来到公司门前时,我发现那位年过半百的高级工程师朱国兴也早被“红卫兵”反绑着低头站在队伍前头。他那胖得近乎臃肿的身躯,似乎陡然缩小了许多,脑门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梁科长在宣布纪律,刘旭打着一面写着“红卫兵造反总部”的大红旗。我俩被分别戴上了白纸扎成的写有“大右派孔庆芳”和“历史反革命分子朱国兴”字样的高帽。被红卫兵推上停在那里的第一辆卡车上。不知哪个红卫兵一手抓住我反绑着的手,一手紧拽着套在我脖子上的绳索,简直勒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种末日就要到来的感觉袭击着我。反绑着的手和被勒脖子的疼痛,我都顾不得了。我闭上眼睛,不知前面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我想我和朱国兴此刻的形象,一定和我们过去在街上所看到的枪毙死刑犯前游街示众无异。而那感觉,宛如鲁迅笔下阿Q 被游街示众时的情形:“他早就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的迸散了……”。

    汽车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我睁眼一看,这是市直机关的大礼堂,礼堂门口,已经集中了不少象我们公司的同样的队伍,我不经意地向礼堂门口的台阶上瞥了一眼,梁科长和他在工农速成中学时的同学——北新报社的二赵在说什么话,二赵左手拿个采访本,双手反背在身后。

    “这回我可要名扬北新市了。”我闭眼想:“当年打右派没有在报上露脸,如今可真该臭名远扬了。”

    广场上人声嘈杂,礼堂的高音喇叭放送着《社会主义好》的歌曲:

    ……反动派,

    被打倒,

    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浪潮,

    建设浪潮……

    一听到这支歌,我的心就颤栗,它使我刻骨铭心地想到1957年在报社的批斗会,想到马家沟水库工地大坝上那场右派批右派的批斗会,想到因为那首纪念“七·一”写的小诗而无端招致的批斗会。天啊,我的罪愆有完没完、要炼到何时才是尽头啊?

    “各单位迅速把牛鬼蛇神全都带到台上来!”高音喇叭狂叫着。我被推搡着绕过长长的过道,不知上了几级台阶,和市直其它单位的上百位牛鬼蛇神一起,一排排依次跪在舞台前。

    高音喇叭又响了起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耳际似有群蜜蜂在嗡嗡乱响,我一直不由自主地闭着双眼,进入某种混沌状态。冥冥之中,仿佛听到北新市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负责人讲话,毛主席语录、口号声,什么内容似乎全无知觉。而后又被人提起,推推搡搡着上了车,商店、书店、饭店、工厂……我偶尔睁开眼睛,前面是浩浩荡荡绵延不断的游斗车队,街道两旁尽是看热闹的人群。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你不打,他就不倒,你不打,他就不倒……”高音喇叭念着毛主席语录,此起彼伏,回响于整个街巷。

    等我似乎从混沌中醒来,我和朱国兴已被押送到一个文化宫的建筑工地。这个工程主体已完工,我们集中在一间未来的活动大厅里。

    “全都面壁跪着!”我听出这是梁科长的声音。只在此时,我才发现,我们一起游街批斗的“牛鬼蛇神”,一共有十多位,他们有的在脖子上挂双破鞋。我想起来了,他可能就是高音喇叭所公布的那位乱搞男女关系的工人。另一位50左右年纪,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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