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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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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炼狱(二)离婚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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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第三章(一)

    真正的劳动关终于到来了。两天之后,用铁锹装土,手掌磨出了一个个血泡,稍碰着一点就钻心地疼。换着挑土吧,肩膀被压得红肿起来。我用双手反托着沉重的扁担,以减轻双肩的负担,但手也很快便麻木了。到了晚上,浑身骨头象散了架子一般。头一两天说干累了吃得香睡得好,这回却是累得不想吃不想喝,侧着、仰着都无法入睡了。我有时甚至怀疑第二天能不能站立起来?能不能继续走到工地去干活?半夜醒来,也可以听到同屋伙伴不时从梦呓中发出的呻吟声。

    “文人,这几天怎么样?够受吧。”咕咕头组长象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慢慢就熬出来了。”

    “活就是人干的,”谈榕也安慰我道。我想也对,劳动人民一辈子不也这样过来了么。广东老家有句话:“三日脚板四日肩”。我想起在机关团支部组织学习刘少奇同志的《论我党员的修养》中读过的孟子的那段话。孟子说,在历史上担当“大任”起过作用的人物,都经过一个艰苦的磨练过程,这就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们现在正处于脱胎换骨的改造,也许正是自己立功赎罪修行正果的第一课吧!

    一周以后,身体逐渐适应了。前来报到的老右不断增多,我们开始分组派往老乡家里去住,原先居住的那间大库房,就腾出给劳动改造院那帮干活的人住了。

    我们一组八人,住到一姜姓人家,这家共五口人:老太太、儿子、儿媳、孙子和一个眼有瞽疾、尚未嫁出的姑娘。他们五口人住东屋,我们八个人住西屋。炕上挤不开,王绅士和组长用几块门板搭了地铺。

    刚开始,各家房东还大都存有戒备心里:“把一帮反动派整到老百姓家里一起住,叫什么事?这批人是偷鸡摸狗的?还是干什么坏事送这劳动改造的?”后来听说全都是文化人,都是有公职的干部,不过说了几句错话,就象他们见过伙房的那位瘸农艺师,是个直性子,好提个意见,不管你领导不领导。去年春天,他们社主任还把人家待为座上宾呢!心里的疙瘩也就逐渐解开了。再加上我们每天上工前后帮着挑水、扫院子,干活出来进去拣点柴禾,或到地里刨点高粱茬子带回给他们烧,循规蹈矩,也不惹人讨厌,老太太便天天在做完饭后,特意烧一锅开水给我们喝,或用来洗脸洗脚了。

    “热水烫烫脚,睡着解乏。”大娘说。有时她去自己家园子里摘菜,掐多了葱叶子,吃饭时也给我们送过来一把。

    “你家在南方……噢,坐六天六宿火车来的……乖乖,那么老远。爹妈去世都没见着……哎唷唷,21岁就打成右派,这孩子……可怜不是见的……”大妈很同情我,边问边说着,有时看屋里没人,还偷偷塞给我几根烀好的红薯。

    离    婚

    终于盼来了半月一次的第一个休息日,有家的星期六可以回家,星期日晚上8点前必须归队。为了照顾离家较远的人赶矿上的通勤火车,我们中午吃完饭就干上活了,以便提前两个钟头收工让大家走。

    “回到家里不许乱说乱动,只许老老实实在家休息。”大胡子队长向我们宣布了几条纪律。

    人们象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中午吃完饭,许多人就把早已收拾好的背包随身带到工地,这样,收工时间一到,除了我和谈榕这样的独身不回家负责收拾工具回来外,其余的人们换上干净衣服,象一群逃出牢笼的鸽子,扑索扑索翅膀,直接从工地朝着各自的家飞去了。

    所有的人可以说都是抱着一种久别的喜悦往家赶的,但当他们即将迈入门坎之际,绝大多数却没有估计到迎接他们的将是难堪、尴尬、冷漠以至伤心和悲戚,而少有他们期待的温暖与快乐……

    大赵没有象别人那样换上采访时穿的好衣服回家,而只是挑了一身半新旧的不太显眼的干净衣服穿上。他没有和大家搭伴走,他要一个人静下来边走边思索一些问题。

    “看他们怎么处理你吧?”他想起来水库工地之前,欧阳芬和他说过的话。在工地,他已听到过有些人被打右派之后,夫妻离异的事。

    “我们是党的新闻机关,我俩的婚姻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大赵想:“如果没结婚,我们怎么都好说。”他心里诅咒着林总编,枉为一个共事多年的老同事,如果当初劝我晚些时日结婚,或对欧阳芬暗示几句什么,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的尴尬局面。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我该怎么办?自己提出离婚吗?这对欧阳芬的伤害太大了,太不公平了。中国的封建传统观念就是如此。如果女的打成右派,男的离婚后再娶,似乎名正言顺,无可非议。而现在呢?女的离婚后再嫁,不能‘有难同当’,从一而终,宣传就不倾向、不同情欧阳芬了。但是不离呢,也不行的……

    前面是条河,过了河就到家了。大赵看了看手上的表,五点整。欧阳芬还得半个钟头才到下班时间。他俩今后该怎么办?大赵脑子里象一锅粥似的,理不出任何头绪。他索性坐在河沿草地上,望着蜿蜒曲折伸向远方的北新河。河两岸树木郁郁葱葱,象两条绿色带子逐渐消失在西方夕阳余晖下。

    我向急湍的河流走去,

    坐在河岸边上,

    望着亲爱的故乡,

    和那绿色可亲的草原……

    他不知怎么用略带悲戚的情调、以俄语哼起了这首久违了的俄罗斯民歌,他因此想起纪伯伦关于音乐的那段话:“在我们欢乐的日子里,音乐象一个观察者,在我们不幸的日子里,音乐象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亲人。”他也想起了外语学院那几年的大学生活,进而想到今天的处境,心里茫然了。离家半月,信息全无,欧阳芬情绪怎样,工作怎样,她也许更憔悴了。自从他出了这些事,没有度完的蜜月便立即罩上一层阴影,新婚的幸福感,旋即从欧阳芬那焕发青春光彩的脸上悄然失去。

    “回家做好饭等她归来,结婚几个月,她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这样想着,大赵从河沿上站起身来,顺便拐进一家副食商店。他怕遇见熟人,却偏偏有个邻居也在买菜,他佯装没看见,先在其它柜台转了一圈,等邻居走了,他赶紧买了些欧阳芬喜欢吃的青椒和干豆腐,便回家了。

    一切都是这样熟悉,小小的居室收拾得依然是那么干净。欧阳芬有条不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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