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明白,”我歉疚地解释:“我被一些假象迷惑住了,误把总产的提高和亩产的提高混为一谈了。怪我水平低,抱歉抱歉。”
“这里私下说说才行,在会上还得承认错误!”老傅诡秘地一笑。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傅指着他那戴眼镜的伙伴:“他叫贾诚,矿物局党委的秘书,他们两位是报社的,他叫赵忠,他是小孔。”
“我赵忠都打成右派,你贾(假)诚就更是罪有应得了!”大赵拍了拍贾诚的肩膀,幽默了一把。
过了一会儿,贾诚问我们有没有打饭的饭盒或搪瓷盆什么的,没有可以请假去河西合作社买。
听到请假才可以出去,我们忽然想起压在心里的那件事:“干活还有警察看着吗?”
贾诚说,他刚来时,看到警察看着的那帮人也以为是咱们老右,其实他们是劳动改造院的。咋们市里那几位高工、民盟和九三学社的头头们,按一类处理的,差不多全都圈在那儿了!我们这才松了口气,仿佛松了绑似地宽松了许多。
时近中午,工地上传来“当当当”敲铁轨的声音,那是告诉大家放工时间到了。
过不一会儿,呼呼拉拉进来七八十人,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可能干累了,进屋就倒在地铺上,也有的许是属于不知道愁的人,进屋还嬉笑打闹。
“怎么你也来了。”我发现一个原在团市委统战部工作的人,这人镶着一颗银牙,长得黑黑瘦瘦,在团市委开会时有过几次小接触,但姓甚名谁匆忙中还未问起过,只从长相口音上看出他也是南方人。
“你是梅县地区的客家人吧?”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广州白话味。看我点点头,他自我介绍说:“我姓谈,叫谈榕。谈话的谈,榕树的榕。家在广州。”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大赵不甘寂寞。
“男儿有泪不轻弹。”谈榕赶紧修正:“抗美援朝都没死了,这儿还掉什么泪。”他对大赵的第一印象就不好:言多语失,少说为佳。怎么还不接受教训?后来我知道他是1953年从朝鲜转业到北新市来的。
中午我们一人一大碗高梁米饭,一碗稀稀的有点油花的白菜汤,外加一大块萝卜咸菜。我一大早起来没吃多少饭,经过一上午折腾,委实有些饿了,端起来全都吃了,大赵没吃完,又不敢倒掉。
四月的北方,屋里还阴凉阴凉,有的人吃完午饭,一看离上工还有半个钟头,拿棉衣一蒙脑袋,呼呼就睡着了。年轻体力好的,却借着纸窗户透进的一点光亮,在翻看着一张张也许是用来包装什么东西而弄得皱巴巴的旧报纸。
“没看过就是新的。”此刻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很容易产生一种满足感。
等工地那棵枯树上吊着的小铁轨重又响起“当当当”的上工号时,我和大赵被一个体委来的叫“咕咕头”的右派组长领着一起干活去了。
我们一组八个人,除了那个已经认识的谈榕,还有一位电台文艺组的编辑组长,他也是部队转业的,约莫30多岁,过去我们似曾相识。这个人干什么都有点部队作风,穿衣戴帽也要弄得板板整整的。姓王,大家因此管他叫王绅士,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政法系统的,有一个不知为何大家管他叫“炮筒子”。
“文人,”咕咕头组长招呼我:“你年纪最小,又长得象线黄瓜似的,你就给大家装土吧。”大个子咕咕头组长对我还是挺关照的。也许他觉得照顾一下“文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挑土篮也行。”我说:“大赵装土吧,他是个老肺结核。”
“以后谁挑累了都可以换换,不是固定不变的。”咕咕头组长说:“行,以后咱们都互相关照着点。”
我和谈榕、王绅士三个人装土,五个人挑。其中有三副土篮备土,这样挑的人一来,把空篮一撂,挑着装满的土篮又可以走了,两不耽误。
“咱们组长为啥大家管他叫咕咕头?”我边装土边问谈榕。
谈榕未解释先笑开了,这一笑倒把我笑懵了。王绅士于是解释说,咕咕头本名叫杜洪涛,市体育运动委员会的篮球教练,反右时候,体委杨主任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人正直。在各单位领导向市整风办公室汇报反右成绩时,杨主任却两手空空。他想:体委这些干部,一天天就是寻思打好球,都是为了发展体育事业忘我奋斗的人,哪有什么右派?他谈了自己的想法,却遭到市整风办公室负责人郑风的诘问:“毛主席说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你们体委不是人群,是羊群?是真空地带?”说得大家哄然大笑。末了,那位郑风说:“如果你们体委反不出右派,我看你杨主任也就够条件了,起码也是个右倾!”
没办法,这位杨主任回来左研究右研究,最后忍痛把群体科一个日常好提点意见成分又较高的赵闯作为右派批判上了。
大家开始不积极发言。那不行啊,不揭发批判,怎么凑材料定右派?杨主任于是只得重复整风办负责人那套喀,让大家打开情面站稳立场,与右派划清界限。大家没办法,不发言过不了“关”,只得捡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上纲上线分析批判一番。
轮到杜洪涛发言了,他却仍在闷头看报,一言不发。掌握会场的朱胖子说,洪涛,你也得表表态呀,你是站在左派这窝?还是站在右派那窝?洪涛寻思,赵闯不过是提了个建议,说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各队长的选拔,一要看他球艺是否精当,二要看他组织指挥能力如何?在这方面不一定象政工部门那样,非得选择党团员当队长,这样不利于统率全队提高整体实力。这有什么不对?大家日常闲谈早就有这样想法了。可有的人非得上纲上线,说这是和社会上右派反对党的领导,“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的谬论遥相呼应,硬是把赵闯打成右派。洪涛觉得如果提个建议都不允许,哪还叫什么百花齐放?他觉得自己不能象根墙头草,哪儿风硬往那边倒,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去陷害一个好同志。所以当朱胖子在批判会上要求他表态站在哪窝时,他就心里有气,当然他说出自己意见时,口气已有些油腔滑调了,他说:“朱胖子非得问我站在哪窝?嘿,公鸡一窝,母鸡一窝,我是咕咕头,哪窝不哪窝!”
这天恰好市整风办那位负责人郑风深入基层到体委听会。得!还说体委没右派,这不就是典型的、反动的“中间立场论”么?自此,杜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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