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喝!”
宽阔的庭院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近身搏斗。一众侍卫立在廊下观看,着黑者是皇帝,穿白衣的却是辽东大营左路校卫将军沈骥。
沈骥刚从辽东回来,一到京城即入宫向皇帝报备,燕赜见他归来,大喜,二话不说,抓住他来到兵器库,说是要考校他三年在外的功夫进益。
沈骥是弘德帝的伴读,幼时二人经常一起搏练。燕赜自幼遵太宗训示习武强身,他本人于此道也颇有灵慧,又得众侍卫中的高手指点,因此虽不若武人专于此道,却也身手熟稔,矫若游龙。那沈骥出身武将世家,更是打小接受武训,他与哥哥沈恭现一武一文(注:沈恭任神机营监军,为文职军官),尽皆为皇帝倚重,加之辽东大营三年历练,自然比燕赜技高一筹。
两个人你攻我搏,互有进退,沈骥使一套太极八卦拳,燕赜却是少林小擒拿,他倒底不比沈骥,一招推山式双拳送出之际,恰对方抡圆双臂锁住胳肘,那沈骥想,不能太过使力,燕赜即刻觉察趁隙收回,两人互退一步,燕赜道,“咱俩平了。”沈骥微微喘息,燕赜笑道,“你让的我。”沈骥道,“也没让多少。”二人相视一笑。
小侍们将毛巾递上,弘德帝接过,略擦了擦汗,示意他们架靶子习箭,一面将前襟撩起系到腰间,和梨子提醒,“刚入春,有风,陛下仔细着凉。”燕赜笑道,“朕哪有那般娇弱,快滚下去吧。”他今日练武,一身劲装,未戴冠帽,束起的发髻上,只一根黑色发带系在额上,显得尤为神俊。
展臂、瞄准,皇帝一箭射出正中靶心,沈骥亦不示弱,也是一箭中心。燕赜突然问道,“阿骥,我问你,若是有人将你全家杀净,只留下你兄妹三人,后来那人要娶你妹子,你——答不答应?”兄弟俩还有一胞妹,尚未出嫁。
沈骥嗖的一箭又出,毫不犹豫,“自然不允。”
“为何?”
“血海深仇,岂有结亲之理?”
燕赜一顿,瞄准靶心再射一箭,待见那羽箭稳稳地又中红心,转身问,“若——那人是朕呢?”
沈骥正在瞄准,闻言不禁收住,羽箭脱出,射到偏处,回身问道,“皇上,我大哥最近没有不妥的地方吧?”
弘德帝摆摆手,“你不要慌,与他们无关,朕只让你一答。”嘴角含笑,“看看你,好像朕当真要娶你妹子似的,便娶了,有那么可怕吗?”
那沈骥松了口气,暗自腹诽,你或许是个好皇上,但若为人夫君——自家的妹妹疼爱的紧,确不想送进宫来。他虽是武将,却粗中有细,思量一下才道,“若是皇上……自当别论,皇上圣明,若要诛人全家必定事出有因,再一说,天子恩威,皆比雨露霜雪,臣子们理应一体承受。”虽则说只是一问,也要答的妥当些,先给他戴个大帽子,首先杀人应当杀的对,不然便是皇帝也不好意思吧?
燕赜见他答的圆,倒笑了,“你在外三年,说话确是进益了。”
沈骥摸摸鼻子,“皇上怎会有此一问?”
燕赜收起笑容,淡淡道,“没什么。”转而道,“你五月份即将正式调任回来,这次老夫人急把你叫回,是否和亲事有关?”沈二郎娶亲,引发众名媛贵女纷纷请媒自荐,这消息现正是京城最新鲜热辣的八卦,皇帝亦有耳闻。
沈骥道,“可不正为此事。母亲看中两个女子,着我回来挑选。”
燕赜道,“大丈夫成家立业。你比我还大两岁,朕已得一皇子、一公主,你也不可太过敷衍拖沓。”
那沈骥笑道,“我曾发一宏愿,必要择一称心女子为妻,双双对对,同生共死。”燕赜见他脸上笑模样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却忽而自己心中一动,脱口道,“走,带你去见见大郎。”
沈骥却推道,“一下马听闻母亲没事便赶来宫中,再不回去恐要挨打。”燕赜想到伯爵老夫人那幅辛辣火燥的脾气,笑道,“快滚吧,明日再来。”
燕赜乘上肩舆,和梨子问,“皇上,去哪儿?”
“沐辉宫。”
“额……”和梨子想问,不更衣了?眼睛溜了两圈,咽下没问。
从兵器库到沐辉宫有一段路程,燕赜在肩舆中,刚才与沈骥的对话又浮现在耳旁。沈骥的回答他很满意,那个时代的天理就是这样,皇帝的命令就是天意,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一句话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一句话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至于盛家这个案子,燕赜回想,盛肇毅真正的罪行是什么呢?其实并没有确切的他勾结魏王丁琥的证据,他的罪在于狂肆,在于不合适宜的时候说不合适宜的话,他质疑皇帝启用资历较浅的谢苍,客观上起到了为邵秉烈造势的作用,但又没有真正投靠到邵的阵营,他混淆了当时的舆论,引发人们对刚刚亲政的皇帝的决策进行质疑,他不过是一个狂荡的书生,他却非杀不可!但若要论罪名,其实不过是莫须有吧!
燕赜眯起眼,历来就是这样,用人或许是出于多种原因,但杀人却只能是因为政治需要。他并不后悔诛杀盛家,换言之,即使时光重来,燕赜相信自己还会如此决定。然而这样的确信并没有使他心中的不确定减轻,转而又担心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缘由。
他本不该为此烦心的。
初初和小皇子在偏殿。南窗下,阳光从打开的大片窗格下照进来,春天的阳光是那样澄透,榻上正垂首写字的女子,青黑的双鬟在绚白澄透的光里描出金色的光环,小皇子坐在旁边,手里抓着一根毛笔也在铺案上乱画,间或间两人相视笑出,她的脸温柔恬淡。
和梨子跟在皇帝身后,见他站了半日不动,忍不住嘀咕,“皇上……”燕赜这才举步,走进屋内,“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的人见到他,忙齐齐蹲身行礼,小皇子和初初也从榻上下来,燕赜搀住奔过来的小皇子,走到初初面前,“起来吧。”拿起案上方才二人书写的纸张,看见上面隽逸的字迹,抬眼笑道,“你的字倒像个男人。”再看写的是:
“ 有侄始六岁,字之为阿龟。
有女生三年,其名曰罗儿。
一始学笑语,一能诵歌诗。
朝戏抱我足,夜眠枕我衣。 ”(注:出自白居易《弄龟罗》,他穿越了。)
燕赜轻轻念出,白居易是前朝的大诗人,此诗写的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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