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孝子。
小十四的事既然答应了太后,少不得就要招来钦天监的人询问一番。现任的钦天监的监正是西洋人,擅长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及制定历法,但卜定吉凶却并不是他的长项,所以向皇帝推荐了五官保章正何国宗。这何国宗虽然混了几十年官仍只不入流的八品微末小官,但在钦天监混了几十年,也是个老人精儿,所长又是占卜吉凶,多少总能跟后宫扯上点子关系。所以就算吴书来以私人名义前来问话,半点也未提及十四阿哥,可联系近来听到的各种关于宫闱内部的传言,他立马就猜到这事儿十有八/九离不开后宫的那些勾心斗角。他一个老头子,年过七旬的,过两年致休荣养了,也没有皇帝面前露头的心思,本来也不愿意也不收去掺和这些子混水。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并且说动他过问这种子虚乌有之事的,不是皇后太后就是哪个得宠的妃子,为了一个失宠的魏贵人和一个前途未卜的十四阿哥去惹恼了她们也太不值当了。他还有儿孙,这钦天监的官职都是世职,他总要为儿孙的将来留下一些善缘吧。
况且,这吴书来虽然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曾说过,甚至连神色的也无一丝波动,可不知怎的,何国宗就是直觉的认为吴大总管其实对魏贵人母子殊无好感。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老头儿心里就想阿,就算他现在为义正言辞取贱名驳为无稽这谈,可谁知道吴书来会怎么回皇帝的话,到时候这笔账还不是照样得算到他头上?他官小职卑的,整日呆在钦天监里也没什么机会面对大人物,难道还能找谁说理去阿。倒是无端的开罪了吴大总管——吴书来是乾清宫大总管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在老头儿眼中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再说了,何老头儿虽精,可一向也只在钦天监厮混,就是再油滑,论起勾心斗尔虞我诈种种把戏,他自认拍马也赶不上能在宫中各派势力的夹缝中坐稳乾清宫大总管的吴书来。人家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费不了多少功夫。
只十四阿哥再怎样还是皇阿哥,虽受生母所累日后前程惨淡,可也不能随意指摘,不然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哪句话就惹恼了皇帝了。这事阿,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头儿坐在吴书来下首,微垂着头,样子看似恭敬,其实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直到吴书来微微现出不耐之色,方才斟酌着道:“所谓取贱名多是为小孩儿娇弱,长辈怕小孩养不大,便为其取一贱名并时时呼唤,以求平安易养易长。此风俗由来已久,但具体起缘何时已无从考究。此亦非卑职长项,卑职也不甚了了。不过倒曾道听途说过一些,不知道总管您用不用得上。”
“说来听听无妨。”
“是。”何国宗便道:“一般来说,这世间有灵之物多爱洁净之气而避忌污秽之气。小孩儿气息纯净,自为闲神野鬼所青睐。于是便有人想出小孩儿取上一贱名,以求避开此类注意。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个说道,便是小孩儿生来贵气极重或是带了大煞气的,鬼神招嫉,便会想谋害那孩儿。于是取个贱名以求降低命格,化难成祥。不过这些都只是民间陈习陋俗,无甚依据,亦不可尽信。”
“还有这样的说道?”吴书来感兴趣了:“不知这命理贵重如何,带了大煞气又如何?”
何国宗是个老油滑,一听这话就知道自个儿前先的猜测没有错,连忙接上去道:“这贵气煞气原者是天生,只作用截然不同。贵气重者自然福泽深远上苍庇佑,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且带携身边之人一生顺遂,因此容易遭到鬼神嫉恨。这煞气深重者嘛,幼时精气较弱多难承载煞气,难免体弱多病,若熬了过去,于己身倒无妨害,但对亲近之人难免有所妨尅。且年纪越长则煞气越重,日积月累最终鬼神见惧,所以多会趁那孩儿年幼无力之时将之害死。取个贱名嘛,一则可以避开鬼神注意,二则是为了压住煞气,则骨肉至亲俱皆平安康泰。”
吴书来眼睛一亮。“不知这亲近之人可还有什么说头?”
“总管您是指……”
明知故问!吴书来不满眼角瞟了瞟老头儿,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何国宗见他滴水不漏,到底底气不比过吴书来,只能心中暗骂了一声,道:“所谓亲近之人,虽一般只是指血脉亲缘者,但有时也会波及那非血亲却特别亲近的人。不过这事也因人而异,一般而言,老弱病幼者较为容易被冲撞到。而身份贵重福泽深远者则自有上天苍庇佑,轻易不会受到影响。”
“那若身份贵重,但又是老弱病幼又当如何。”
何国宗略略犹豫了一下,方道:“若是煞气太重,亦是可虑。”
吴书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笑了笑,掸掸衣角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又似不经意道:“对了,此乃是咱家私事,还望何大人代为保密,以免有人寻畔滋事,故意找咱家的麻烦。”
何国宗心领导神会,连忙躬身道:“总管放心,您今天不过路过钦天监,进来歇歇脚而已。”
吴书来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何大人忠君爱国克勤克谨,有机会咱家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说完便带人扬长而去。
倒是老头儿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连连对着背向而去吴书来作揖,直道:“多谢总管厚爱,多谢总管厚爱……”直到看不到吴书来身影方才直起身来,一时间原来有些佝偻的腰板子竟然好似直了许多——
他自己七老八十的,露不露脸的当然无所谓,可能巴结上了吴书来,将来对儿孙们也是大有好处的。
那吴书来前来监天钦不是密事,少时便有同僚凑上前来打探消息。何国宗滑不溜丢,半句口风也不露。那打探的同僚白费了半天功夫却啥也没打听出来,气得往老头儿拐进角落的背影狠狠啜的一句:“呸,什么玩意。”
再说吴书来回宫复命,将那何国宗的话一字不改的上报皇帝。他知瞒不过皇帝,也不敢隐瞒他问何国宗的那些话,只在语气及语速上稍有修改,耍了一点马虎眼。果然皇帝听完,莫名的就想起自那魏氏怀了十四阿哥以后,这宫中果然就有诸多事端——先有兰馨落水,生死一线。接着又因为七格格封号事件,把太后气得昏迷。随后又是小十三濒危,以致一向身强体健,连个喷嚏都很少打过的皇后累得大病一场,大伤元气。到现在身子也没养过来,稍有劳累就“气血两虚,宜当静养”。还有从前文武双全品学皆佳的永琪这一年多来状似蒙睐……就是魏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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