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她以前还是小觑了魏氏。
太后垂下眼帘,那双保养得宜、年过六十反而比少女时更加洁白莹润的手飞快的转动着念珠。她从前在雍朝后宫虽贵为熹贵妃,但不算得宠且家族也不得力,凡事皆是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分,以至对权力犹为看重。后来成了太后,享受到了说一不二毫无无制肘顾忌的美妙之处,自然不能容忍有人意图染指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然有了孝贤皇后完美无缺、无可挑剔的媳妇珠玉在前,这宫中也不乏出身佳家族得力的妃嫔(如舒妃),她为何就偏偏选中了徒有高贵出身、但父兄于朝堂上却无建树且气急性直的那拉氏为继后?——同样的,对付魏氏这种野心勃勃偏又可能掌握了慈宁宫某些隐密之事进而可能影响到她在皇帝形象(只是影响,不是威胁)太后也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只她这些年潜心向佛,年纪越大也越迷信因果报应一说,人也愈发祥和宽。不到万不得已,太后是不愿意让手上再沾上血腥的。当然,只要她一点头,桂嬷嬷照样有好几种方法能无声无息的解决掉魏氏这个心腹大患。
但魏氏平素在宫中树敌不少,且私下那些小动作早已超出的皇帝的容忍范围——
那魏氏虽说手段了得,但说到底也只是小家小户出身,眼界不免窄了些,还真以为凭着收卖几个奴才就能牵着皇帝的鼻子走,难不成皇帝是当假的呀。
皇帝虽然贪花好色好大喜功,但可不糊涂,妃子间争风吃醋的耍些小手段小把戏或许能让皇帝倍感兴味满足,但像魏氏那样为了争宠就敢收买皇帝身的人窥伺皇帝的却只会让皇帝觉得她心怀不轨。当然,以皇帝那活要面子死受罪的性子,为了保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多半只会贬斥魏氏,一床锦被先把这事儿给遮掩了,等事过境迁了再来收拾魏氏。魏氏要是个聪明的,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兴许皇帝看在十四阿哥的份上能饶过她,等熬到十四阿哥长大成人,请旨接她出宫奉养,也算熬出了头。若这节骨眼上还能出来蹦达……第一个容不下的她的便是皇帝。
只是……魏氏从前能风光得意,所凭者无非是皇帝的宠爱。这一旦失宠……这宫中的人可多有奉高踩低落井下石之恶习阿。
太后以己推人,也知道像魏氏这种两手空空从一介包衣宫女年爬到一宫主位宠冠六宫的女人,对于权力的渴望只会比常人来得更加强烈断难接受这种云泥之别的落差。正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魏氏,可不是那种甘于失败容易死心的女人呀。
只是……
虽然等事过境迁皇帝自己动手收拾了魏氏目前来说最保险的做法。可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一想到若不是这次彻查,她还一直蒙在股里,以为魏氏安插到慈宁宫中的耳目尽在掌握之中,太后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
谁知道那魏氏刺探到的哪些事阿。若是别的事太后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有那事……虽然当年她不过在一旁架柴添火,且事过多年早无迹可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氏复宠心切,若真让魏氏寻得哪些蛛丝马迹,她复宠心切难保不会以此为筹码献媚邀宠。以皇帝对那女人的重视再加上死无对证,怕是更难说清楚了。虽说皇帝为了他自己的孝子名声未必会发作,可……说到底,她这个太后再尊荣,那也是皇帝给的。
虽说现下魏氏见不到皇帝难以兴风作浪,一时之间倒还无虞。可有道是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不管魏氏所刺探的消息是什么,想要安枕无忧,还是得尽快解决魏氏这事才行。
可这事却不能由慈宁宫动手。
不说她这些年更惯于发号施令,就单皇帝那里,太后就没有把握能完全瞒住他的眼睛(她这个皇帝儿子对着女人会犯糊涂,但对待别的人包括她这个太后可一直都清醒得很,这也是当年太后再恨慧贤也没有动手除去她的原因)。皇帝现下虽是厌恶魏氏,但一时半会间也还忘不了她,这个时候魏氏若无故出事,怕反引得皇帝疑心。
得想个万全之策,完全撇开慈宁宫才行。太后暗自斟酌,少不了招来心腹桂嬷嬷商议——桂嬷嬷是少数尚未在世的知情人之一——桂嬷嬷双眉一皱,便陪着笑道:“老佛爷,老奴倒觉得,这宫闱不修事关重大,皇后为六宫之主,原就整肃宫禁之责,何不……”
桂嬷嬷虽为太后跟前第一得意人,到底不敢直接指摘皇后治宫不力。
太后却是一叹,讽笑道:“哀家何尝不知,只是皇后现下正在‘静养’,若再让她操劳,岂非哀家不慈。”
:“老佛爷如此体恤皇后娘娘,实乃天底下最最慈和的婆婆。”桂嬷嬷忙笑着恭维一句,方又道:“只是老奴想阿,皇后虽然凤体违和,可听太医讲近来已有起色。倒是老佛爷您原该是安养天年的时候,为了这次谣传的事已是操劳,若再继续伤神,岂不累着了?皇上素最孝顺,皇后娘娘又是六宫表率,岂有不为老佛爷您分忧之理。”桂嬷嬷察颜观色,见太后未露不满之色,知道自己这话说到她心坎子里去了,便又加了一句:“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弟子服劳嘛。”
“有事弟子服其劳。”
“对对,还是老佛爷您有学问。”桂嬷嬷面不改色的又奉承了一句。“再者说,皇后娘娘与魏主子积怨已久,不管这事最后如何处置,怕是都难以心服。私底下两人若还有纠纷,也实实不干老佛爷您的事阿。”
此话正中太后心意。皇后与魏氏是死对头,一向斗得利害,偏又性急少谋且自持身份,眼见魏氏失宠还能不趁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虽说少了魏氏制衡,皇后难免会一人独大,但这世上美人多的是,少了一个魏氏,太后大可以再培养一个听话的张氏李氏。况且,皇后可不是看似恭谦其实谨慎善谋滴水不漏的孝贤,又一向对她心存感激从来对她诚心无私言无不从——这也恰是太后当年选中她为继后的的重要因素之一一—比起心存不轨的魏氏其实反倒更好控制一些。
太后放下心中大石,心情便也舒畅起来,只是面上却还蹙着眉头,似乎颇为犹豫:“话虽有理。只皇后原就不大讨皇帝欢心,若再背上一个妄杀宫妃罪,怕是罅隙愈深……”
从往昔的战绩来看,皇后能不能真得治住魏氏还不一定呢。桂嬷嬷暗暗腹诽太后的口是心非,嘴中却说道:“老佛爷慈悲。只是……老奴斗讲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就算被皇上怪罪,不是还有您可居中调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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