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丈量时,吕经理打来电话:“屋里忙毕没?”听那口气很着急。“快了。咋咧?”“我现在叫车过去接你。”“现在?明天还得到县城办点事,一完就回来。”“啧——”“啥事你说。”“要不你回来再说?”“你现在说吧。”“工商局把煤场封了?”“煤场封了?把哪煤场封了?”“城区煤场。”“咋了?”“出了点事。”“出啥事了?”“裕旺往煤里掺煤灰叫逮住咧。”“掺煤灰?掺啥煤灰?”“电厂煤灰。”“掺那干啥?”“……你回来再详细说。”“那你叫车来。我把事给我兄弟安顿一下。”“那我这就叫车过去。”
我想打电话问问瑞霖怎么回事,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把东西交给照永,叮嘱他:“你给律师说清,如果能协议就协议,那两千元也不说了。只要叫把房盖了就行了。”
一听说单位要来车,母亲着急地问父亲:“做啥饭呀?咱过年面有点没磨好,有点黑。要不叫我先到门前借几个馍?”父亲说:“没出正月哩,从门前人借啥。要不叫永永从他姑家先拿上些。”我说:“别让跑咧,这馍能行。”父亲说:“你别管。过年哩,人家远远的来。”说毕就急急地出去了。一会儿买来了牛肉,火腿,猪耳朵,便蛋,还有香油啥的。我说现在人都不稀罕荤,弄几个素菜就行了。
母亲叫改兰把丽芳叫来,摘葱剁肉包饺子。照永从他伙计那里提了条黄河鲤。
一会儿就听见父亲和母亲为切便蛋的事争执了起来,父亲说应该切两瓣,母亲说切四瓣。母亲把刀往案上一扔:“你能行你切!”父亲边往外走边说:“你能行,我不行。你切你切。”
饭很快就准备好了。八个凉菜,在案头用碗扣着;热菜都装了盘,来了就炒。果子盘,烟、酒,茶杯都一个个都在桌子上摆好。
父亲这儿瞅瞅,那儿瞧瞧,看看没啥做的了,回到厦里倒了杯水坐那儿等。我想再给他宽慰宽慰,刚说了两句,他就说:“我晓得,我能想开。人家车来了你坐上走你的。”“大,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年龄大了,心脑血管都慢慢老化了,万一气出个啥,叫门前人说为盖个房把老大咋了咋了。人都知道你为我弟兄三个下了一辈辈苦了,到时候落个这,叫人咋看我三个哩?我也不说你活上一百,至少活个八十往上,叫人说这老两口苦算是没白下,我三个也就满足了。”父亲说:“我知道。以前主要是咱穷,没有,把东西看得重,老熬煎你三个咋大哩。现在孙子都一伙伙了,我还有啥想不开的?”
司机打来电话,说到县城了,问下来该咋走?我说:“朝东南方。你找人问一下往双口乡去的路。只那一条柏油路。”“多远?”“四十里。”“到了双口乡再咋走?”“往东北……”父亲说:“你叫到初中校门口等着。叫照丰接去。双口到咱这一截岔路多。”
袁峰、明召,连老杨都来了。司机老高我不认识,开了辆桑塔纳。老杨说老高是他伙计,叫他来做个伴,门口碰着袁峰明召那一伙伙,一听都要来;瑞霖也想来哩,坐不下了。
我和父亲把他们让到屋里,改兰把洗脸水端了来。母亲出来和他们打过招呼。老杨还跑到做饭屋:“哎哟,弄这么多?”母亲说:“不好,甭嫌弃。”“嫌啥气么,好太着哩!”老高进来说:“太多了太多了,别麻烦了,来前都吃过了。”父亲说:“都做对了,多少吃上点。”老高说:“真的简单些。时间不早了,黑了路不好走。”父亲把他俩让到里屋饭桌跟前坐下,拆开烟盒。袁峰忙夺过:“叔,我来我来。你坐你坐。”照永把茶倒好,擦着火柴给他们点烟。袁峰掏出打火机说他有,老高也掏出打火机,给老杨和自个点着。照永走到明召跟前,明召坐那儿就着永永手里的火把烟吸着。老高环视着屋子。父亲说:“这边穷,比不上你那边富华。来,吃果子。”老杨客气地说:“一样一样。”老高说:“这边我还是头一回来,县城倒是常去。”父亲问他常来干啥?他说:“接送娃哩。我那边好多人把娃都送到这边念书,这里学校教的就是好。”“穷,不好好念书没办法。”“你说的有道理。”老杨嚼着红薯泡问母亲:“这啥东西?这么劲。”母亲说:“红薯泡。”“拿红薯做的?”“红薯。不值钱。”“这咋做的?”母亲说:“好做。把红薯切成条或片都成,蒸个七八成熟,晒干,再拿沙或白土一炒就对咧。农业社那时穷,娃娃过年好吃个嘴,没钱买,就崩个玉米花,晒个红薯泡,炒个其子疙瘩。哄娃哩。”老高袁峰都说好吃。
照丰把菜端来摆上,照永把酒杯一一满上。老高把面前酒杯端的放到老杨面前,老杨说:“喝上一两杯,别多喝,天冷不要紧。”老高说:“不不不。”“以前不是都喝哩嘛。”“你是不知道,上回接市开发区那个领导去麋苑,一开席喝了一杯,只喝了一杯,那领导吃完饭贵贱不上车。”明召说:“就那怕死?”“不是,看你咋想哩。打那儿我把酒彻底忌了。我给你说,到现在我都没埋怨过人家。其实想一想,人家也是为咱好……”老杨说:“对着,甭喝就甭喝。来,咱的把杯子端起。”父亲端着酒杯说:“以后冬冬有啥不对的你们就说。冬冬性子不好,离家也远。杨师,你年纪大,以后就……”老杨说:“你放心。芮经理一点都不用你担心。我给你说个揭底话,我到公司二十多年了,甭说职工,连经理书记在内,还真没有一个能比过他的。”他一竖大拇指,“说话做事的确是这个。”袁峰说:“老杨确实说的是实话。”……
吃完饭,天已麻黑了。父亲叫照永照丰装了两蛇皮袋红薯。母亲又装了些果子叫带到路上吃。他们三个都不要,明召伸手接过:“不拿我拿,到路上你的可都别吃。”
他们三个胖,挤在后面。我就说老杨:“你坐前面。”老杨死活不下来,袁峰也不。明召抬起屁股:“一个劲让啥哩让,没人坐我坐。”我说你坐。袁峰摁住他不说话,老杨也不给让路,明召只好坐下,说:“芮经理,赶紧坐上走呀。”
车子出了村好一截,才想起忘了安顿照永,明天去时拿上照丰的私章,还要办委托手续。正想着,车子一颠簸,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涌。
看我不言语,老杨一戳我肩膀:“想啥哩?也不说话。甭熬煎了,大家的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袁峰跟着说:“就是。前头还有经理书记哩。”明召哼哼一笑,说:“裕旺今年三十六,门槛。刚一当上主任,就说他是红门槛。这才几天,挨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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