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焚

    绿油油的昏光飘荡，沁染上水柔的面颊，与精致鬼片中的恐怖造型，别无二致……

    ——但那是假的，而当下却是真的！

    汉天授从不相信任何鬼神，他相信科学与逻辑！关于逻辑的迷信，他的前妻用事实狠狠地教训了他，逼迫他反反复复地体会——原来世界上，有很多人是不讲逻辑的！！！惟有对于科学的迷信，直到水柔真真确确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依然坚信——一切存在，无论是幻想中的、还是现实中的，都必然有它的物质基础。只是空间的浩瀚缥缈，时间的亘通无终，强迫任何认识，都要在她们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一遍又一遍地反省自己的无知！

    对于无可避免的事，万般逃避，还不如直接面对来得痛快！——这是汉天授一贯的行事风格。

    “……你打算……怎么吃了我！……清蒸！？……红烧！？……还是直接切片……蘸点儿酱油……山葵末儿！？……”刚才的分析和对峙，仅仅是生物体将死的回光返照；所以，时间一过，汉天授又被打回原形，变得有气无力。“呸！你的肉是臭的，吃了你我还怕闹肚子……”水柔没等汉天授说完，就开始激烈反攻。汉天授无聊地微微一笑，“……那就盐焗吧……盐可以杀菌！……”“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用你教我！？……”水柔气炸了肺，恶狠狠地大声吼道。“嘿嘿嘿……”汉天授自顾自低声地乐了。水柔眼中的凶光，已经在把汉天授千刀万剐！

    “其实……你心底不坏！……”喘了口气，等微微一笑就酸痛难当的双颊复原，汉天授真诚地说。水柔气鼓鼓地重重“哼”了一声。“……而且……从现在来看……你也没打算吃我！……”汉天授继续说到。水柔好像顿时泄了气，但仍强自不认输地使劲儿瞪着汉天授。

    汉天授对水柔的样子视而不见。“……都到了现在……我们……就不能好好儿谈谈吗！？……”他落寞地边说，边向水柔伸出左手。水柔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戒备而稍稍抵触地说：“你想说什么！？……”“……别站得那么远……我说话……费劲儿……”汉天授仍艰难地举着手。略略迟疑，水柔走了过来，汉天授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等水柔默默地坐下，汉天授自然而然地环住水柔的蛮腰，向自己的身旁拉了拉。水柔浑身一僵，低垂着头竖耳凝神地问：“你不怕我是妖吗？……”“平时自然是怕的……但现在……总归要死了，也就不怎么怕了！……”因为不用再大声说话，汉天授的语句连贯起来。

    水柔静静地听着……

    想了想，汉天授悠然神往地接着说：“……其实！在我心中……无论是人也好、妖也罢……关键在于谁对自己好！……如果真诚相待、两情相悦……别的事，都不重要！……”这是汉天授的肺腑之言，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更是动人心魄！

    水柔默默无言地听着，若有所思地想着，身体不自觉地缓缓向汉天授靠了过来，把头枕在了汉天授肩上……

    这泥石的棺椁中，一时寂静无声！

    汉天授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在水柔耳边喃喃地说：“……我……感觉……你不会……死在这里……”顿了下，喘了口气，他解脱地说：“……你……自己……逃出去吧！……”说完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汉天授失去支撑的头，由于重力的作用，“嘭！”的一声，猛砸在水柔颅侧。水柔慢慢地转身，小心地扶起汉天授压在她脸侧的额头，仔细端详汉天授平静如沉沉睡去的脸，如痴如呆……

    “或许，我真的应该出去！……”看着看着，水柔眼中神采流动，隐隐透出坚毅。“……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这一句话，她是轻轻地说给汉天授听——无论汉天授能否听到！

    这一句话从她心底涓涓流出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极尽复杂——有柔情，有疑惑；有绝然，有沉重；有哀伤，有愉悦；有憧憬，有担忧；有……

    水柔小心翼翼地去脱自己身上的红色衣服，时不时皱眉蹙额停顿一下，整个过程沉重而缓慢……数分钟后，衣服终于脱了下来，水柔却愈发显得憔悴、疲惫。她拿脱下的衣服，一半儿包住汉天授的头，包好后扶着轻轻靠在石墙之上；一半儿遮盖住汉天授蜷缩的身体。整理好之后，她退后一步，冷峻淡漠地注视一会儿，转身跨过脚下零落的石块儿，向隔墙的石室走去……

    “姐姐，时隔两百年，我们姐妹又要见面了！……”水柔决绝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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