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早早便有宫女送来觐见的朝服。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隆重着装。任凭嫣红和他人对我梳洗打扮,我的神思已飞向远处,心里脑海都空白一片。
“小姐,快瞧瞧,你真是太美了!”嫣红赞道。
“新月郡主真好看!”一旁的宫女也啧啧不已。
我望向菱花镜,竟不觉呆住了。
镜中是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熟悉又陌生。
长发当中绾起,斜叉珠联璧合,另点翠珠无数,耳坠流苏朱环,绣着红色牡丹的碧霞罗逶迤拖地,彩蝶纷飞的翠云丝软纱盈盈轻挽,秀目流动,蛾眉纤长,朱唇娇艳,肌肤似雪。若说美中不足,便是凝眸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我竭力一笑,然后深呼吸。
好吧,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我总要去适应现在的身份,那怕是戏呢,我也得演好。
这时宫女来报:“回禀郡主,中郎将裴子文求见。”
表哥来了!我心中大喜。他必定带来家人的消息。
“快请!”我说道。
表哥身着官服,见我立身施礼:“参见新月郡主。”
我退下宫女侍从,只留了嫣红侍候。
“这里没有外人,表哥不必多礼。表哥怎的这时赶来?爹爹和姐姐他们可好?家里没什么事吧?”我拉着他的衣袖坐下。
他上下打量我,眼里掩不住惊奇。
“二妹如此装扮,我倒要不认得了!二妹有倾国之姿,于家国却不知是福是祸?”
“我一个区区女子,心中只装得下父母姐妹,其他的顾念不了那么多!”我满心烦恼,“爹爹还好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我,竟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翠玉手镯。
“舅舅自你走后一直郁郁不安,他说此事太过仓促,没能为你置办嫁妆,心中歉疚得很。虽说你是奉旨和亲的,朝廷必定会备有厚重陪嫁,但这是舅舅的心意…这只手镯乃舅母随身爱物,你留在身边当个念想。”
我接过来带在手上,清凉的感觉透过手腕弥漫全身,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来。
“二妹,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过一会儿你就要上殿面圣了,我是特地请旨,以娘家人身份来见你的,过了今日,咱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有些要紧的话,须得此刻说给你听。”他的神情有些郑重。
我见他有话嘱咐,遂唤嫣红门外守候,大厅只留我们两人。
“此去颇多凶险,二妹可有准备?”他道。
我苦笑:“当然啊,古尔泰又不是瞎子,相好的新娘子被人李代桃僵,他必定要讨个说法的。”
他摇摇头:“这个自然。但是我和舅舅却并不担心。二妹的姿容无可挑剔,气质城府更胜三妹,便是实话实说,想他古尔泰不会多加刁难。倒是当今时局,与二妹休戚相关。”
“此话怎讲?”我蹙眉问道。
“皇上昏聩,宠幸内臣,整日声色犬马,天天不思早朝。当今大梁天下,却由异姓把持——内魏外李,你可知道?”表哥压低声音。
“姓魏的,可是魏庭之的后裔?”我问。
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不错,魏庭之是前朝功臣,为人刚正不阿,先帝对他十分器重,官拜至右丞相,不过他于三年前辞世了。他的女儿便是当今皇后,魏后贤淑美惠,宫廷口碑极佳,皇上虽宠幸许美人与张贵妃,但碍着皇后的家世与身份,对魏后倒也从不为难。当然,他也得忌惮着当今国舅爷——魏后的亲弟弟,宁远将军魏思恭。
当今朝堂之上,多是趋炎附势之辈,称得上文武全才的,怕只有魏思恭一人。”表哥说到此处,尽是嘉许之色。
“没听说过。”我漠然回道。
“此人虽出身权贵,却毫无纨绔之气,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言行稳重处事低调,不好拉帮结派,但却能征惯战,前年以三十万兵力与五十万高丽精兵背水一战,竟然能在险中求胜,令高丽退兵八十里,两年内未敢冒然犯境。皇上对他颇为倚重,的确是他很有能耐。现今他统管京城禁军,真真可谓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次却为你出塞护婚,你不觉得荣幸之至吗?”他笑道。
“护婚使?这位国舅爷?皇上未免太抬举我了吧!”我哑然一笑,“那么内李为何人?请表哥赐教。
他微微一笑:“李氏家族有四人,李让是晋北驻军首领,先辈是战功累累的定国公李杨,按大梁惯例,李让世袭爵位,本来安居京城,但他才能过于出众,未免有些恃才傲物,常常忠言进谏,不时针砭时弊,皇上见他不受同僚待见,于是给了他一个远离京城的官职,不料这倒好!此人出得京城,便如蛟龙入海,从此大展拳脚,晋西北一带给他治理得井井有条,他就职之前边塞长期不宁,现在匈奴人对李家军是闻风丧胆,由此可窥见他的能力与魄力了。
他有三个儿子,皆非等闲之辈,个个骁勇善战,在晋甘两地平定叛乱,在淮河沿岸交战突厥,战功赫赫,扬名立万,皇上见李家势力坐大,为了笼络安抚李让,分别为其子赐爵封侯,长子楚平侯,次子淮安侯,三子祁阳侯,不仅晋北,连淮南淮北都是李家的地盘了。”
我问道:“饶是如此,与我何干?”
表哥在此时此地对我进行时事教育,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没有理会我的发问,接着说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说内魏外李了。皇上遥居京城,无心过问政事,自会让人有机可趁,魏家李家拥兵自重,权力人望不输天子,若是二姓联手,后果又将如何?皇上再怎么糊涂,焉能不知轻重?他对现今局面已然无可奈何,唯一的办法便是信任魏思恭——那毕竟是他嫡亲的舅子,等待时机削减李家兵权,同时严密杜绝两家过于亲近,听说李让的女儿钟情于魏思恭多年,李让也有心促成这门亲事的,反而是皇上唯恐两家联姻,故而寻了借口阻拦此事呢。
古尔泰求亲之前,有人密告李让心怀不轨,厉兵秣马预备起事,皇上一直按兵不动,大概是没有更好的借口而已…他令魏思恭为和亲使者,只怕是一箭双雕之计,一来彰显大梁对此事的额外重视,顺便揣测一下对方的真实心思;另外一来,只怕是顺途打探李让的虚实吧。京都到边关途中,有重镇曰虞城,李让次子李定陶在此驻军,他是李让的左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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