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退下,我有话和紫苏说。”爹爹挥挥手。
偌大的厅堂,只剩我们俩。
这是我记忆中难得与爹爹单独相处的一刻。我的内心没来由的分外平静。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眼睛深邃明亮,他的眉毛浓密有型,我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我从不对他嬉闹撒娇,他从不对我呵斥责骂,他待我和姐妹不同,仿佛我自小便已长大,与他更像平辈一般,当然,他也从不慈爱地抚弄我的头发,用温柔的语气与我促膝谈心。
“为什么是你,紫苏?”他缓缓问道。
“我刚才已答复表哥了。爹爹是否不许?”我说道。
他摇摇头,“你决定代替碧萝出嫁,只是觉得我更加爱惜她吧。”
我的泪水忍了又忍,终于不争气地滑落。
“如果我说,你们三个之中,你偏是我最最疼惜的孩子,你一定不肯相信,是吗?”他缓缓转过头去,似乎在回避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三岁习字,五岁学棋,七岁已经博览群书,八岁那年,你为我的生辰做了一个精致的香囊,九岁那年,你用‘锦霓裳’为我缝制了一件外衣…”
“爹爹!”我有些讶异。
“十岁时,你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你姑母几次欲让你进宫为妃,都被我一一婉拒。因为,我舍不得你!”他的眉头微蹙,躲避我的眼睛,“你与你母亲容色酷似,如同翻版,比红菱尤甚!每当我看见你,心中便爱恨交织,若不是你,你母亲必定还在人世,可若不是你,我又如何可以天天得见她的容颜?”
“爹爹!”我紧紧抱住他。
见鬼的矜持!我要告诉眼前这个人,我是他的女儿,渴望他的父爱!
“紫苏,你知道我还想说什么吗?”他轻轻推开我,眼眶却红了。
我含笑说道:“爹爹必定同意我做新月郡主了。否则怎会有今儿这番话呢?”
他点点头,“你生性聪慧沉稳,遇事知道变通,不会乱了阵脚,于国于己都可令我稍微安心,而你三妹,以她的任性骄纵,只怕真的是有去难回呢。梁王昏聩,边塞不宁,诸侯将相蠢蠢欲动,若要做到乱世之中全身而退,咱家也只有你了!”
“爹爹,女儿如何不知?只请爹爹保重,惟求家人平安!”我跪下磕头。
“好孩子,爹爹的嘱咐只怕是多余,万事还看你的修为造化。”爹爹哑声说道。
阳春三月,柳条初绿,微风掠过时肌肤尚有阵阵寒意,我在姐妹姨娘以及林伯的泪眼中告别故里,匆匆往京城而来,只带了随身衣物和婢女嫣红。
宣读圣旨的是太监总管王福安,难怪气度做派不比常人,我在旅途中暗暗观察此人,他言谈不卑不亢,行事中规中矩,倒还不算十分讨厌。
经过了一日颠簸,黎明之后京城已至。
“新月郡主,圣上有旨,请郡主先行惜月阁歇息,明日午时在常德殿召见。”王福安躬身说道。
惜月阁。
我辗转难眠。明日之后我便要远走大漠,那儿是否一样有皎洁清冷的明月?等待我的又是怎样扑朔迷离的命运?爹爹林伯,你们会牵挂我吗?红菱碧萝,你们会惦记我吗?
晓镜但愁云鬟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我本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可是此时乍离故乡,家人不知何日得见,心中难免凄苦,偏巧夜深人静的,竟有幽幽的箫声隐隐传来。
惜月阁毗邻南宫门,虽然在宫内,却地处偏僻,一个出口,三面死角,距离皇上处理公务的常德殿,接见大臣的长庆殿,以及后宫各处嫔妃的住所甚远。它与聚星楼、向阳居一样,其实就是宫内的临时驿站,供皇室后妃的亲戚或是等待召见的使节小住,当然,也包括我这种身份尴尬的人。
吹箫之人,必定住在聚星楼或向阳居,大概与我一样,身世堪怜且不由己,不然为何满是凄零意味,声声惹人伤心?
箫声婉转动听,好似将千般思绪化作一注清泉沁入心脾,正是我熟知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我忍不住低声相和。
箫声似乎稍作停顿,顷刻,又在宁静的夜里再度响起。
我会心一笑。
还好,寂寞也有伴,伤心同路人。
至少有人与我一样孤单,在这漫天无云,漆黑无边的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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