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们日落迟归大发雷霆,惩戒是禁足百日加临帖百篇,他显然不知道此事还有更为严重的后果。大姐与我都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尚未结束。
揭穿秘密的是表哥。
十日之后的一天清晨,嫣红急急来报:“老爷要二小姐快去前厅,表少爷来了。”
我有些奇怪:“表哥来了?爹爹不叫大姐,却来叫我做什么?”
嫣红皱紧眉头,“二小姐,老爷的脸色可难看了,表少爷也很严肃的样子,大小姐与三小姐已在前厅…老爷让她们跪着呢!”
犹如当头棒喝。
爹爹平日虽然严厉,但对我们也不过是训诫而已,从来未曾有过体罚,看来多半与出游一事有关。
来到前厅,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大姐低头不语,碧萝嘤嘤哭泣,表哥正在劝慰着爹爹,丫头们全都噤声侍立。
“紫苏,你来说说,你们姐妹仨人到底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于我?”爹爹怒道。
“爹爹所指何事?”我问道。
眼看爹爹就要发作,表哥连忙按住他的手臂。
“你们结伴出游,已经轰动全城,二妹是否知道?”表哥徐徐说道,“那些闲散无聊之人还将你推为花魁,你又是否知道?”
我怔怔地望着他。
表哥家乃名门望族,他少时曾为天子侍读,现今官拜中郎将,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他是姑母的独子,与我家走动频繁,也是我姐妹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一直将他视为亲哥哥一般,现今见他表情严肃,面目凝重,与往常大为不同,心下已知此事非同小可。
“叶氏三姝,名满花都,论谁最美,当数紫苏。”他轻声念道,“二妹,那些人连你闺名都打听到了,可见得你们出游太过张扬,只是我实在不知,这古尔泰你们却是如何招惹上的?他竟然向皇上求旨,指明要叶家小姐为和亲王妃!”
一时满室寂静,我只听见心跳加速的声音。
良久,碧萝怯怯地开口:“二姐,这古尔泰就是那天我遇上之人吗?”
只觉头痛欲裂,犹自苦苦支撑。我说道:“他恐怕就是雄踞大漠的南贤王了。”
碧萝哇的放声大哭。“我不要嫁给他!大漠路途遥远,常年征战不断,人情风俗不通,我便死在那里,爹娘都怕不知!”
一旁的姨娘慌了神。“碧萝,此事与你何干?赶快如实说来!”
碧萝竭力止住哭泣,将那日如何与我们走散,又如何遇上南贤王之事结结巴巴的说了。
爹爹顿足道:“我不许你们姐妹出游,你们死缠烂打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惹下祸了!那南贤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你以为他收拾狼子野心,就为偃旗息鼓?只怕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果真如是,若你嫁给他怎算是好?他日与梁国再起烽烟,你岂不是里外不是人?唉!”
闻听爹爹此言,碧萝脸色惨白。
“老爷总得想想法子,孩子也不是有意的呀,老爷忍心将碧萝往火坑里推?她才不过十二岁呢!表少爷也想想法子,可不能把碧萝嫁到不毛之地去啊!”姨娘哀哀乞求。
表哥皱紧双眉:“难就难在圣旨已下了。皇上对和亲之举期望并不大,可是眼下毕竟可以有短暂的宁静。再说南贤王古尔泰也没有向他求嫡亲的公主,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又怎么会不同意呢?若是皇上出言拒绝,如何显得梁国有息战的诚意?他断然犯不着授人以柄,落下口实不是?”
如此说来,劫数难逃。
我心中暗想:以表哥的人脉与身份,以爹爹的财力与声望,换做是平常事情,可能也推脱有望,但此事关系国家社稷,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随心所欲。碧萝天真浪漫,自幼被父母娇宠惯了,若是和亲之责让她担待,指不定会有什么乱子呢!
“舅舅,我已打听清楚,咱们要有心理准备,此事只怕无力回天…圣旨就在这两天到,大家伙好好开导三妹,若是任性妄为,不但一人受过,还得连累全家!”表哥说道。
姨娘冷笑:“表少爷倒是正义凛然!你巴巴赶来,只是为了确定指婚人选是否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吧!说起来红菱是大姐,没有好好看管幼妹,出事却当缩头乌龟,就不怕受人耻笑,也不怕令人寒心!”
此话一出,红菱面白如纸,表哥脸色一沉,眼见就要发作,凝香急匆匆小跑进来。
“老爷夫人,外面来了位公公,说要老爷速去接旨!”
众人皆惊。
“来的这么快!”爹爹咬牙道。
我们簇拥着爹爹来到前庭,院内果然站了位内侍打扮的宫人,身后还带着两个年轻随从,此人中等个子,面貌难辨喜怒,眉眼倒是端方,看我们迎了出来,便向爹爹点头道:“可是叶君寒叶公吗?”
“正是草民。”爹爹低身答道。
“叶君寒接旨。”我们一众人等随爹爹跪下,他便打开锦轴徐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君寒之女贤淑美惠,特赐封为新月郡主,并赐婚于南贤王,着即日京都面圣受封,三日后前往贤王封地完婚。钦此。”
“谢主隆恩。”爹爹缓身起立,“请公公移步歇息。”
“叶公请为新月郡主收拾行装,我等便在此处叨扰等候。”他说道。
“怎生如此着急?我们全无准备…”爹爹说道。
“此乃皇命。南贤王公务缠身,已于昨日返回封地,临行前与皇上相约按中原习俗于卡布迎娶新月郡主,皇上恐佳期有失,故行程仓促了些,望叶公多多担待,一切以社稷为重。”他含笑说道。
“公公教诲的是。”爹爹不再多言。
那是记忆中最漫长的一天,碧萝低声抽泣,红菱沉默不语,姨娘如坐针毡,爹爹与表哥时而低语商议,时而摇头叹气。
窗外的海棠花何时开了?娇艳欲滴,令人神往。母亲最爱以海棠装饰发髻,父亲唯一一次对我提及母亲——“她的头发青黑如瀑,那是她毕生最爱惜的。”父亲说话时眼神游离,我的心中不禁有些怅然。也许就是这一句话,使我下意识格外爱惜自己的头发,在每天的梳理中幻想母亲的容颜。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若是她还在世,会是什么样子?她会象姨娘宝贝碧萝一样心疼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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