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太太也再没闹腾,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家子长嘘气,佩服张阴阳有能耐,念了三天经,又定了日子要给程富堂迁坟。
打发走张阴阳,王耀祖缓过劲来了,老杨头安排他女人见天给炒鸡蛋吃着补,渐渐人就能下炕,慢慢走到庄口上看葫芦河。
河水哗哗流淌。
他又亲自到程富堂坟头烧纸,坐了半日,念叨了几句,答应不再为难他的儿女。
晚上新太太却又开始大喊大叫了,趴在炕头上望着地下磕头求饶,不过神智还算清醒,告诉王耀祖说程富堂就站在地下。听得王耀祖头皮一阵阵发麻,取来香火满地烧,嘴里不停的祷告。这一夜再也睡不着,鸡叫头边时,一家子才朦朦胧胧躺下。
天一亮,大家还在睡梦中,听见老杨头女人在外边院子里连哭带喊:“掌柜的,快起来呀,新太太上吊了。”
柏民娘被吵醒了,听明白了就吓得直往王耀祖被子里钻。
王耀祖这时反而感觉踏实了,揉着干裂的眼睛,推开女人,慢慢起身穿了衣服,隔着窗子喊道:“去叫柏民,哦,让老杨头去庄口上请房下来。我这就过去。”
女人在外颤颤抖抖的回话:“柏人柏民都过去了,春月姑娘也在。”
“春月?”王耀祖诧异地问道:“她怎么来了?”
听老杨头女人哼哼哧哧的说不清楚,也就懒得问了,穿了鞋出去。
王耀祖进到南房新太太屋里,看人已被解下来放在炕上,柏人柏民和几个本家兄弟争吵,听了几句听出几个争吵新太太尸首该停放在哪儿。柏安也在其中,听他大声喊叫:“既然是四爹的女人,就该停在上房里,王家兄弟都来披麻戴孝”。
柏人喊叫:“虽是新太太,可没生没养的,就停这屋里得了。”
他大声咳嗽了几声,屋里静了下来。
老杨头张罗着刚来的房下帮忙,问王耀祖新太太该穿什么衣服,问道:“不知准备了寿衣没有?”
王耀祖看见春月在炕头上哭得神志有点不清了,摇摇头,感觉心里堵得慌,说道:“派个人到太平镇上买木料打棺材,衣服就穿她从程家带来的旧衣服吧。她虽进了王家门,心里一直当自己是程家三太太,几次说梦见程富堂,显见是跟程富堂走了。不要难为她,好好发送了吧,也是减一分罪孽。还得派两个老诚的人去娘家报个丧。”
王柏安喊道:“寿材要上好的柏木,还得柏人兄弟在丧铺里守孝。”
王耀祖听出柏安在故意嚷嚷,忍着没发火,看了一眼女人,见她眼睛还圆睁着,嘴巴也张着,知道这里人没经验,忙过去亲自收拾。说道:“这个样子就请娘家人来,也没法交待,都精神着点,把衣服穿戴整齐了,老杨头你是办老了丧事的,多操点心,柏人兄弟戴孝没说的,把这屋里收拾收拾,挪开地方停灵。”
又过去拍拍春月,说道:“你就别在这屋里了,进上房里陪着你娘说话,你娘这些天也折腾得够呛。”
既然是上吊死的,按规矩自然不能葬进老坟,还得看新茔。
张阴阳已请来了,在上房里喝茶吃烟,庄口上老人陪着说话。
王柏人是屋里长子,已被王柏安几个捉弄着穿了麻孝,跪在灵前守着。柏民七爷爷也过来,却是话里有话的说:“自打耀祖占了和家堡子,王家门里就没消停过,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女人都上了吊,真该好好拾掇拾掇,既然张阴阳在,就请你设起坛,念上几天的亡经,消消灾难吧。”
旁边六房头王耀成前年因为儿子拉壮丁的事,都把几亩地贱卖给王耀祖了,心里正幸灾乐祸看热闹,听了七爹的话,接口说道:“那是,这是百年难遇的大事,真该大办,还得设了法坛降神来超度啊。”
王耀祖皱皱眉头,说道:“门里事多我知道,有的房头年纪轻轻早亡了,有的房头生不下带把的,还有三灾四难不断一年躺在炕上的,难多苦深,设下法坛降神来禳解原是应该的,可要设那么大的摊场,里出外进花销也大,就请七爹主持,我们做晚辈的遵从就是了。”
他一句话就把事挡给七爹,只要他开口,这事就是王家家族的事了,针头线脑该大家来担。
王柏安站在门口听话,扑哧笑出声。
有人还顺着七爹的话说道:“是呀,谁说不是?大房龙王摊三赖子都半辈子人,生了七个女子,就不见一个传宗接代的。”
“可不是么,水房上瘸腿爷三十不到就瘫在炕上,都几十年了没下过炕。”有人随声说道。
有人说:“四哥,当年你要进和家堡子,兄弟没一个同意的,你听不进好话,仗着柏人跟刘举才关系,又当着联防队队长的官,硬赶了程家孤儿寡母,占了程家大院,这是造孽啊。连带着其他房头都不好过。”
“就是嘛,有些福分不是谁都享得起的。”有人说道。
王柏安找了个座儿坐下,看桌上摆上了点心水果,放开了吃,看王耀祖脸色紫清难看,觉得痛快,说道:“四爹,还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好开饭,我这肚子里都打鼓了。”
王耀祖悔恨放出他来了。
有人说道:“人吃五谷,生老病死,自古如此,那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耀祖跟上说道:“这才是句人话。张阴阳说祖上惹下了人命,王家族里都有份。去年二房头大嫂子去世要进祖坟,张阴阳说过山间风水不利,犯着太岁,我坚持另外先寄存着埋了,等山间风水利了再迁,你们不听。看着我一家子这二年能吃饱饭,一个个盯着找麻烦。”
话一出口,二房头儿子们还没说话,孙子里已有人站起来嚷嚷道:“我说四爷爷,说话小心些,你吃你的肉咱喝咱的汤。奶奶去世都一年了,翻老账什么个意思?水房上瘸腿爷爷睡了四十年炕,都七十好几了,怪到我们二房头上?”
有人接口道:“三房里老八翻新房子从梁上摔下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也要怪到二房?”
“这么说五房头女子还没过门把娃生在柴火窑里也要怪到二房。”不知谁说的。
说得厅堂里一阵哄笑,已有些不像话了。
“咳咳。”王耀祖心里火起,想要发火,刚直起身,王柏安已抢在他前头说道:“哎哎,说话得站住了理,哪有这样子挖苦自己门里人的。四爹也没责怪你们二房头的意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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