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苗开始拔节了。
“要是下一场透雨,会是一个好年景。”
几个老人挎上篮子提着铲子进关山拾蕨菜,这时的蕨菜正肥嫩,一会儿功夫就能收拾一篮子,回去开水炸了,洒上盐就是一道菜。这季节庄稼人少菜缺粮的,拾掇些蕨菜,晒干了存着,能节约好多粮食。开春的阳光柔和,老汉们挖足了菜,便坐在关山坡上拉家常。
地里已绿油油一片,山里杏花开得正艳,枝干上酝酿着新芽,婴儿指头般娇嫩。关山下地垅连着地垅,台阶一样缓缓而下,一直到了葫芦河畔,有人说从葫芦河畔算起到山顶和家台子一共有十八层台阶般的地垅,有人就叫关山是十八台。山下是王家的地,种着油菜,枝头开满了黄黄的花朵,在清风中摇摆,满山遍野的,好看极了。蝴蝶成穷结队的在田里花间飞舞,蜜蜂也在山间嗡嗡叫着穿梭。
王家油菜地间夹杂着两三块空地,都这气节了,却还没有下种。靠近关山林下的那块地里,一块新坟头格外醒目,灵幡就插在坟头上,远远就能听见“哗啦哗啦”风吹动纸琐的声音,带着萧然的气氛,跟周围灿烂的景色那么的不协调。
看着那舞动的灵幡,几个老人心里难过,念叨:“唉,多精明的一个人,老了就怂了,儿子欺负,王耀祖折磨,竟走得比谁都凄惨。”
“儿子都不在跟前,连个灵牌都没人顶。”
“亏了秋月这孩子。”
“谁说不是,现在还要伺候二太太。”
“听说了吗,刘家老大刘举才还想娶秋月过去做姨太太,要王耀祖把人送到城里去,秋月下了狠心,刀扎在心口子上和王耀祖赌咒,说再逼她,就一刀扎进去。”
“啊呦呦,这孩子人好命薄呀。”
“有传言了,程宴秋已下了黑虎岔,上百号人马过来跟王家刘家算账,那阵势……”
“逼死人家老子,夺了人家的堡子,现在又要抢人家的女人,谁受得了?是人就受不了。”
“嘘,小点声,那边有人来了。”
立即一片寂静,装模作样地掏出烟锅子,于是一片火石打击的声音。
一匹雄壮的马从山下急驰而过。
王耀祖火气很大,脑子也很乱。自打搬进和家堡子,他感觉这个世道要变了。先是小女子春月坚决不嫁到刘家堡子,后来儿子柏民明火执仗的留在坡底下老屋里住,死活不肯搬进和家堡子。庄口上原先佃租程家地的也有人不给他交租子,人家理直气壮的说:“租的是程家的田,跟王家有啥关系?”他要派联防队去收租子,谁想到联防队里就有人租着田,不但不去,还跑到刘法孝那里告了一状,说什么“联防队不是王家的保镖”。刘法孝更干脆,直接写信告诉了刘举才。这位刘队长派人来把王柏人狠狠的批评了一通,惹得王柏人要甩手不干了。好事刚刚开了头,家里莫名其妙的事一个接一个出现。更叫他哭笑不得的是新女人,就是程家三太太回到程家大院里,就开始闹鬼了,一夜一夜合不上眼,说:“眼睛一闭就感觉程富堂站在身边。”王耀祖只好不离的陪她,要跟她睡一觉,刚上去,女人就大惊小怪的叫喊起来,后来甚至自己一上她的炕都叫喊。老杨头说这大院里阴气太重,程富堂的阴魂还没有散尽。
王耀祖很无奈,说道:“那就请张阴阳来念念经吧。”
“唉!”他气得自己拍自己脑袋,把一个后院里挖出来的铜香炉狠狠的砸在炕头上,自言自语道:“命里该吃球,哪怕你钻到屄里头。这他妈的财主不是个人就能当的。”
“爹。”听见有人叫,王耀祖抬起眼皮子看,是柏人。
他没好气的说道:“前几日就叫你带人把秋月给刘举才送进城里去,事办得咋样,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柏人眼里流动着异样的恐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一手拿着纸,另一只手在上面比划着说:“秋月的事先放放吧,这件事怕不好办。”
王耀祖一愣,拿过来自己看了一遍,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坐回炕上,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这是县长大人签的文?你见过他的笔迹的,可不敢叫人糊弄了。再说要杀人也该是刘举才的事,怎么到你手里了?”
王柏人说:“是刘举才派人送来的,说是命令,叫我带着联防队去执行。”
“这个豺狼,刘举才来了?”王耀祖也感觉到一阵恐惧,他虽心狠,但还没杀过人。
王柏人说:“说县长有任务给他,不来的。”
“有他娘个球的任务。”
王耀祖想起吃午饭时老杨头告诉他,庄口上都传言程宴秋下了黑虎岔,就在这两日间到关山,要跟他王耀祖算账,联想到几日前刘举才不断逼他送秋月,今日信里一句不提,竟叫柏人杀掉程宴生,隐隐约约预感刘举才的举动奇怪,怕跟程宴秋下山有关系,分明是拨弄程宴秋更恨了王家。想着不由得气上心头,在儿子跟前爆出粗口。
他忽然大喊道:“快去,叫姜副队长派人把程宴生送进城去,要杀要刮由着他。再把联防队都撤回来,武器啥的都搬进堡子里,把堡子大门都给我封了。”
王柏人吓了一跳,张嘴瞪眼,不知爹要干什么。
王耀祖伸手给儿子一个嘴巴,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刘举才知道程宴秋要来,杀程宴生是要把屎盆子扣到咱爷俩头上。”
“啊?”王柏人愣住了神,没顾上疼。
王耀祖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我咋养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儿子。”
竟然变了声调。
王柏人清醒过来,趔趄着腿跑出去。
他才出门,听爹在身后叫嚷:“慢慢去,别慌张,临大事而不乱,那才是豪杰。千万留住姜副队长,有他在堡子就能保住。刘举才想叫咱爷俩背黑锅,他想错了,还有几个人没跑,去叫老杨头来,我有活给他安排。”
程宴秋到了和家堡子下,久久盯着堡子上那个古香古色的门楼,看着这个他无比熟悉,而又感觉陌生的地方,他心里五味杂陈,想笑又想哭。屌爷和欠儿紧紧跟在他身后,后边还有百十号人马,他挥了挥手,屌爷一声“围起来”,就听“哒哒哒”一阵响,马蹄声踏碎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有人过来对屌爷一番耳语,屌爷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已是一身女儿装束的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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