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了朱老四,程宴秋才发现自己一身衣服已汗水湿透,浑身透着心底的疲惫,人还能坚持,胯下牲口已步履蹒跚,要累趴下了,匆匆行了几步,进了界石铺,找了家靠近大路的客栈定了房间休息,嘱咐伙计给牲口饮了水,上了精料,自己进房间去梳洗一番,收拾干净出来,点了一碟小菜一盘牛肉外加一壶烧酒,大堂里拣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慢慢消磨时间。
大堂里已坐着几个人,围成一圈喝酒说闲话,听口音知道是本地人,隐约听见有人说起一支叫红军的队伍在陇东闹腾得欢。程宴秋马上联想到张超之先生,倒上了心,原打算吃了饭回房间休息,这回却慢慢喝酒慢慢吃饭,听他们说话。
“中央军来了十万兵,那真正叫大兵压境,看那气势,不剿灭了红军不会罢手哪。”
“呵呵,就是那带兵的官儿不行,光姨太太就带上了好几个,战场么,就不该有女人的,当兵的看见女人哪有心思打仗?”
“可听说了,那红军个个不怕死,赛过了神兵天将,中央军去了还是一个字,败。”
“这次可难说了啊,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大炮,一个个拉过去,闪着黑黝黝的光,怪瘆人的哦,扳着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唉,这世道啥时候能清净了。”
听不出什么更深的,颠三倒四几句话,只知道山那边红军跟中央军又干上了。不知道张超之先生现在哪儿,怪想他的。脑门子上了酒,有点晕,要了碗面片子吃了回去睡觉。
第二天,程宴秋起得很晚,到外边路边痛痛快快撒了尿,看阳光热辣辣照着大地,雄伟绵长的华家岭横在眼前,两只喜鹊在店前高大的椿树上忙着垒窝,川里的麦苗开始抽穗了,才下过雨,空气清新得叫人醉。
程宴秋要了两碗臊子面,红红的浇上油泼辣子,再要一碟子酸菜,客栈院里榆树下石凳上坐下慢慢吃,才下去两口,汗水已顺着脸颊流下。
“哥。”
他听见有人在身后不远处喊叫,低头喝了一口汤,辣辣的。
“程宴秋。”
这次有人叫自己?他一愣神,打了个激灵,忙扭头望过去,就看见茂源商行里伙计老张和欠儿站在客栈门口。
“啊……,你们俩怎么来了啊?”他一声惊叫,高兴的大喊一声,站起身连连招手,叫两人过来。
“真的是你呀!”老张欢欢喜喜的走过来。
欠儿几乎是跑过来的,人未到哭泣声先到,看泪水已洒满了他那张白皙的脸,一到身边,立即就扑进了他怀里,这时就开始抽抽嗒嗒了。
程宴秋拍拍欠儿的头,细声安慰几句,又和老张拉了拉手,问道:“你俩怎么来了?”
老张石凳上坐下,直喊累,说道:“昨日掌柜的就到城里了,人回来就病倒了。欠儿听说你被黑虎岔土匪扣下的消息,急得失了魂似的,饭不吃觉不睡的硬要一个人来找,掌柜的和大伙都不放心,便叫我跟着好照应。这不,今早上到了这里,饿了进来吃点东西,没想到见到你了。你是怎么脱的身,老天爷,你没遭罪吧?看脸色可不大好啊。”
程宴秋拉欠儿坐下,说道:“一言难尽啦,回去慢慢说吧,天气还不到热的时候吧,怎么这么热了,就这树荫下还凉快些。你俩也是来吃饭的?真巧了,叫上几样菜一起吃吧,欠儿,还哭么,我不完完全全回来了吗?看看,没少胳膊没少腿的。”
欠儿渐渐止住了泪,挨着他坐着换了笑颜,只是神态渐渐有点忸怩。他在商行里吃住得闲适,已养得细皮嫩肉,和以前做叫花子时有了天壤之别。
程宴秋看见他颌下皮肤娇嫩,唇红齿白,不觉心中一动,想欠儿怎么越长越像个女孩子模样,轻轻在欠儿脸蛋上掐了一下,说:“都长得不敢认了,大小伙子了,还这么爱哭。”
欠儿红着脸,两只手揉搓着衣襟低下了头。
老张叫过伙计,点了一盘爆肚,一盘烧蹄筋,又想要苜蓿炒肉,欠儿插话道:“怎么全要的肉,能吃么?”
老张一笑,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宴秋哥哥这些日子遭罪了么,吃些肉补补。”
程宴秋也一笑,说:“昨晚看见这里有人吃豆角,会州城里还没有呢,点一盘吧。我也不惯全吃肉。”
又要了壶茶,三人喝着等菜上来。
程宴秋看了一眼槽上的牲口,说:“怎么没看见骡马,你俩是步行的么?这一路过来,人困马乏的,人还坚持得住,那匹马牙口大,要累趴下了。正在思谋着咋办,你俩出出主意,到会州城还有好长一段路程,欠儿骑马,我和老张跟上慢慢走。”
欠儿眯眼一笑,说:“还是你骑马,我走路。你跟土匪干架,累了吧?”说话时一脸喜悦自豪,好像他的“宴秋哥哥”跟土匪干架是一件很自豪的事。
老张说:“这事你做主就行,就地买上两头骡子,三人一人骑一头,回去找掌柜的照价全收,谁能说你的不是?好几十辆车的货物,这么大的功劳,几家掌柜的还不重重谢你?就那货,我看分你一半都不过分,商行里几位伙计还在那儿羡慕哩。”
程宴秋道:“这样也行。功不功劳的不敢说,总算苦没白吃罪没白受。你俩进这家客店吃饭,就巧了,怕是什么神灵指引的吧,该打听打听这里有什么庙,一会儿进去烧炷香磕个头。”
程宴秋心里明白老张的心思,这次自己追回几家商行的货,怕要大大的出名,各家还可能出重金感谢,肯定有人眼馋,有忌恨的也说不定,他不愿多事,只能装模作样打哈哈,知道老张相信这个,便挑了他欢喜的说。
“可不,”老张果然高兴了,眉飞色舞的说道:“欠儿急,催着赶路早起就没吃上饭,你知道我早起要喝口茶的。我说在这吃口饭填补填补肚子,他还不高兴,是我硬拽着进来,可不就见着你了么,可不是什么神仙指引的么?”
欠儿又开始脸红了,回头催促伙计上菜:“怎么这么慢?”
程宴秋道:“回去我请张哥喝酒听戏,这功劳算你一半。”
老张听了越发高兴,激动得脸色红红的亮,说道:“兄弟会说话,哥哥领你的情,功劳咱不敢抢,酒可不能少,月儿楼小翠的戏有味道,兄弟还没听过吧?回去我安排,叫上掌柜的一起去,叫他花钱。这么大的功劳,还怕花穷了他。”
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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