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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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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岁月之痕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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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之先生是这么说程宴生的,不过他说的话不止这些,还有另外几句,他说程宴秋程宴生俩孩子都很不错的,都聪明伶俐,真个是各有所长,各有千秋,倘若论到好学上进,将来有个好前程上,程宴秋怕要胜过程宴生一筹了。张先生说话文绉绉的,有些话二太太没弄明白,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那就是自己的儿子宴生比不上人家宴秋。所以她悄悄压下了张先生关于程宴秋的评语。她不想告诉男人,她知道男人除了怕花钱外,其实是个开明的人,对儿子们更是巴不得个个有出息,宴秋宴生都是他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嘛。男人这辈子服气的人不多,张先生算一个,当然,那个神神道道的张阴阳也算一个。男人说过,“别看张超之先生年纪轻,那可是喝过洋墨水的人。”一次在龙王庙里,别人磕头,张先生鞠躬,程富堂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张先生说北京城里都不兴磕头改作揖了,咱还磕个屁。张阴阳听见了不高兴,丢下烟锅子和他辩论,指责张先生对龙王爷不恭敬,小心遭报应。辩论的结果叫人吃惊,张阴阳上一次讲易经输给了和五爷,这一次辩论礼仪输给了张超之。

    张先生赢得极其轻松,他拿出几张相片,就叫张阴阳哑口无言了。那相片中有一张,是徐大总统跟人见面握手的,徐大总统制服笔直,头顶上竖起一杆旗,笑语盈盈的握着一个人的手,那人就没磕头,大总统好像也不生气。既然连大总统都不要求磕头改握手作揖了,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讲究什么?

    这叫程富堂彻底服气了,感叹读过洋书的人就是不一般,不用动嘴皮子就叫横行关山五十年的张阴阳闭嘴。倘若叫他知道了张先生评讲宴秋宴生哥儿俩的话,保不定他改了主意,叫宴秋进学堂读书,反而叫宴生回家干活。无论如何,二太太打定主意,要把宴秋摁在家中,不能叫他妨碍了儿子的前程。

    果然,程富堂听见张先生这么评论宴生,脸上露出笑意,说道:“我的儿子嘛,自然个个了不起。宴生从小乖巧和顺,我自然另眼相看。宴秋坚刚有余,温顺不足,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这世道不太平,他将来要吃亏的。所以我事事扭着他,想磨练他的性子。就为上学堂的事,够为难他的了,这孩子有种有志气,看他编的筐,心灵手巧,我再不忍心折腾他,就叫他也去吧。”

    二太太还要说什么,程宴秋掀起门帘进去,进来看见二太太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一句话到了舌尖上又咽了回去,脸色红得酱菜似的,她担心宴秋听见刚才的话了。

    程宴秋站门口,对爹说,想叫段志彪帮忙卖箩筐去。

    程富堂收拾烟锅子,准备吃烟,火石敲得咔咔响,火星子乱溅,说道:“算了,你那些箩筐留家里用吧,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你想上学堂就上去吧。钱随后就叫老段送过去。”

    程宴秋眼眶猛的一热,要掉泪了,忙咳嗽着低头掩饰了。

    程富堂嗯了一声,从炕上往下挪了挪身子,两条腿就吊在炕头边上,说道:“听见你二娘的话了?别抱怨她,人无私心不可活,这是圣贤说过的话。你有怨气往爹身上撒,都是爹的注意,想把你留下来伺候我。爹老了,干不动活操不动心了,这个堡子得有个人守着不是?祖上创下这份家业不易呀。”

    程宴秋终于没忍住泪,流下来了,直挂到鼻尖上,抬起衣袖擦拭了,说道:“儿子不敢,儿子知道爹的苦心了。”

    二太太斜着身子,半个屁股蛋子跨在炕边上,也唏嘘起来,脸朝着程宴秋说道:“宴生岁数小,身子骨弱,二娘使唤你多一些,别记心上?总归程家就你兄弟俩,将来我和你爹老了,还指望你们和和美美过日子哩。”

    程宴秋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子,那儿破了一个洞,大拇指都露在外边,这会儿不安份的在那儿动弹。

    程富堂对女人说:“两个儿子都进学堂,这是荣耀的事,关山下谁家能做到?你这个当娘的还不下去准备几样好吃的,晚上一家人乐呵乐呵。”

    女人下了炕,这时才转过了脸色,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畏惧程宴秋,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听男人这么替她转了圆场,她自然借坡下驴,准备往外走,又站住了笑着说道:“成啊,这么着最好,我娘家门里虽穷,大哥王耀祖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人,隔三差五弄点好吃好喝的,一家人围着炕桌抢着吃,还真是的,人多了饭香,羊多了粪多。人多了就是吃煮洋芋蛋都香喷喷的。呵呵,宴秋,听人说前些日子,我娘家侄女秋月帮你割芦苇杆来着,这个死女子,家里爹娘娇惯成啥样儿了,手不提肩不扛的,竟颠颠跑葫芦河帮你割芦苇杆,八成是看上你了吧?嘻嘻。看你脸红了,就是真的了。”

    女人嘴里唠唠叨叨说着,小脚踩着碎步就要出门,到门口又回过身,笑着对程富堂说:“要是咱家老大看上了秋月,我这就去问问大哥大嫂,我保证他们乐颠颠把秋月送进和家堡子。你眨眼做什么,我娘家虽是穷家子,秋月长得水灵,哪儿配不上老大了?当年你还不是,……”忽然停了口,咯咯的大笑几声,媚一眼男人,踮着脚走了。

    程富堂骂了一句什么,程宴秋没听清楚。

    看儿子已出息得浓眉大眼,站立着门楣一般高了,程富堂忽然心中一震,炕头上磕了烟锅子,又装起一锅,点火吸着了,他叫儿子坐,其实这会儿,他希望儿子能靠近自己坐炕头上,宴秋却坐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程富堂看着儿子,想起他死去的娘,那个陪伴自己走过五个荒唐春秋的女人,这些年来,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但看到宴秋眉宇间跟她一模一样,嘴角上也有几分相像,逗得他无声的一阵叹息,心中说:“你的宴秋长大了,要进学堂了,我对得起你了。”

    他叫宴秋去喊老段,“我有话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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