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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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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岁月之痕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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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宴秋年纪小,自然不明白什么是革命,也不知道学堂是什么玩意儿,但他知道了革命和学堂能叫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刘法孝舅舅打哆嗦,也能叫平日里掏钱似割肉的爹乐捐三百块,那一定是个好玩意儿,于是他盼望自己能进学堂,然后去革命。

    学堂盖起来了,县知事老爷写了一块大大的匾额送来,上书“关山学堂”四个大字,树在学堂门口照壁上。

    程宴秋进了学堂,和庄口上孩子一起,对着匾额鞠躬行礼。

    程富堂逢人便说,修关山学堂程家掏了一半的钱。他是心疼那三百块白花花的钱,还是骄傲修了学堂?

    然后,世事难料的很,第二年,春天的脚步刚到葫芦河畔,关山上杏花还没开放,程宴秋论语才背到一半,三字经倒背全了,县里又来了几个大人物,刘法孝保长再召集人开会,这一次不是学堂的事,而是商量拉谁的壮丁。口号也换了,不再是“办学兴教,振兴中华”,而是“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大好男儿,当兵光荣”。那几个大人物喊完口号,就从学堂里带走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学生娃娃。自然又是一番乐捐,不是盖学堂,而是送给督军大人的队伍去打仗用。

    程富堂又病了一场,死活不叫儿子进学堂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爹反对的事,程宴秋偏偏要干。爹反对他进学堂读书,他就抱着书本在爹面前晃来晃去。爹叫他下地干活,他就跑关山捣鸟窝摸鸟蛋。二太太骂他死鸡扶不上架,败家的玩意儿。几回爹气得要打他。

    这会儿,那只大黑公鸡在院子里“咕咕”的叫,那叫声真难听,就像一副左撇子嗓子的人唱戏,让人实在受不了。程宴秋有点理解二太太为什么每次公鸡叫唤,就要发火骂人。真是邪了门了,别的公鸡总爱往母鸡堆里钻,它老往大院里跑,堵都堵不住。程宴秋丢下书,门槛上探出脑袋向院子里张望,只见那只公鸡昂首阔步,在院子里溜来溜去,时不时在地上叼食什么。弟弟程宴生在院子里,一身青绸长褂,套一件印花深红马甲,颈上一副银项圈,坠着一个银子的长命锁,正轻手轻脚弓腰马趴的倒退着走,手中握着一只二太太的鞋子,时不时抖一下,鞋子里就有米粒儿抖落出来,撒在地上,大黑公鸡嘎嘎叫着追着啄食。宴生脚底下没一丝声响,脚踏在地上,仿佛踏在棉花上,程宴秋看见了心里不舒服,想问宴生这是干什么,想了想算了,抬起的屁股又放下,知道问了宴生也不会说。兄弟俩从小就生分,宴生从小就厌烦自己。转眼间,宴生丢下鞋子和大黑公鸡,自个出门去了。那只大黑公鸡就在二太太鞋子里享用美餐。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院子里已落了几摊鸡粪,程宴秋吓了一跳,忙起身,出去找来铲子铲掉,千万不敢叫二太太看见,否则自己又要挨骂了。

    他看见院子里散落着米粒儿,一溜溜的,爹是个仔细的人,也是一个节俭的人,这么糟践粮食,叫他知道了会生气的,程宴秋拾起二太太的小鞋子,翻转了看,米粒儿还有掉出,不用想就明白了,米粒儿是宴生故意放进去的,招惹大黑公鸡来啄,日久成自然,再看见小鞋子,它就会奔过来啄个不停,有食吃嘛。宴生为什么这么做呢?不会是跟大黑公鸡逗着玩吧?有这么玩的吗?他不会不知道大黑公鸡已经把二太太吓出了神经病,十几岁的大孩子,到懂事的年龄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这事要不要告诉爹和二太太?程宴秋犹豫不决,爹知道了肯定会打宴生屁股,那时二太太又该责怪自己播是弄非,越发不待见自己。

    程宴秋赶走了大黑公鸡,收拾干净院子,已想好,回头说说宴生再别这么干,惹得二太太疑神疑鬼老骂自己。

    二太太是宴生的亲娘。

    程宴秋的娘死得早。

    程宴秋不记得娘的模样,爹说娘死的时侯他才四岁。其实聪明的话,四岁已到记事的年龄了,但他脑海中真的没有娘一丝一毫的印象。或许他不聪明吧,老段却说,程家大少爷天资聪颖,谁知道呢。他去问和五爷一个人几岁能记事,和五爷大言不惭,捋一把白胡子,骄傲的说他三岁半就能记住事儿了。程宴秋就问为什么自己四岁了还记不住娘的样子。和五爷说,“大概你小子不孝顺吧。”听了这句话,程宴秋心中一阵疼痛,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恨归恨,娘这个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他心中“娘”是个陌生的概念,甚至不如叫老段,叫和五爷来得亲切。他忽然想到,就是常年挂在嘴边的“爹”这个词儿,也在心中平常的很,叫了跟叫“老段叔”一个样,淡淡的,跟红泥泉中的水一个味儿。想想,他似乎明白一点,叫爹叫娘,那不过是叫了该叫的,就像和五爷不离口的“皇上”,他知道你是谁?不像宴生,即便不叫爹不叫娘,到吃饭时节,他们还是惦记着他。

    谁惦记自己呢?

    箩筐终于编好了,总共三十只。程宴秋跑关山上砍了几根榆木条,火上弯曲着定型,上了提手,这就准备去一趟太平镇。看着麦垛一样高的箩筐,他犯愁了,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背不到集市上,便跑去找老段商量,想叫上老段的儿子段志彪帮忙。这下老段犯难了,说志彪这两日进山挖党参去了,是老爷派的活,眼看秋色越来越浓,再不挖就要误了节气。老段看一眼小山头似的筐,笑着说:“大少爷真是个手巧的人。”想想程宴秋一个人确实没法弄走,他又说:“大少爷去问一声老爷,只要老爷点个头,我立马叫志彪回来。”

    程宴秋想只能这样,低着头往上房里走,才走到房檐下,一只脚踩到台阶上,听见屋里爹和二太太说话,听爹说道:“宴秋虽不是你亲生的,总归是我的骨肉,你就是他的娘。我看这孩子有上进心,学堂里张先生也劝我送他去读书。张先生是有文化的人,他的话我信。既然如此,宴秋宴生两个一块儿去,学费家里掏了吧。看他这些日子为那几块钱学费,又是编筐又是砍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老两口虐待他呢。”

    听见二太太接着说道:“我不是不想送他进学堂读书,这一家子里里外外多少事儿,总得有个操心的人吧。老段虽忠诚,毕竟是外姓人,有些事还得咱家自己人照料。我想留下宴秋,放地里磨练几年就能出手了,也是你的一个好帮手。读书的事,宴生一个就行了。宴生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前日龙王潭我见着张先生,他说宴生是匹好马驹,调教好的话有出息。”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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