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说毕,余夫人应道:“我处置,便是叫她们把东西单子都给你看,怎么改、怎么定,随你定夺。莫再谦了!这次无非是怕仓促了委屈了你,叫你看看,你也别太劳心,等回门罢了,有的是家务事,要一样样移给你呢。”
婢妇也都来叩礼,道少夫人尽管使唤不妨。云华谦应了,余夫人道有些乏了,叫云华也躺躺,毕竟着鹤儿镜儿在外间铺了张床榻给云华,余夫人与阿逝另在一间睡。
云华已知余夫人必有私话要问阿逝,料来无妨,并不过于忧心,也知今后几日必要劳心劳力的,昨夜又只睡了几个更次,当真疲倦,果然便在床上睡去。
余夫人携了阿逝入房,上下抚摩一番,喜道:“我儿愈发见好了。”
阿逝只管嘻着嘴笑。
余夫人耳语问道:“娘嘱你做的事,你做了没有?”
阿逝耳根最怕痒,余夫人也知亲儿子这毛病,并未贴得很近,因是私密话,略凑了凑,阿逝还是避开了,道:“娘!做了做了。”
余夫人也知云华并未落红,最要紧那一步,肯定是没做,幸是相拥而抿,就有个念想了,切切又问:“你觉得怎么样呢?同你媳妇一起睡,觉得好不好?”
阿逝看娘一向潇然磊落,每次说到这一类问题,就鬼鬼崇崇,害得他全身上下不自在,应付道:“好。好!”
“真好?”
“真好。”
“怎生个好法!”
阿逝说不出来,拧身急道:“娘啊!”
余夫人也怕逼紧了,收反效果,便连声哄道:“娘不问,不问了。”她一世间奇女子。遇着儿子身上,一般牵心扯肝、束手缚脚。
阿逝打个呵欠。
成婚前,他又是喜、又是焦虑、又要背很多礼仪与吉祥话儿,原是累了,成婚那天被灌下不少酒,当夜晚睡、次晨又早起,是有些困乏。余夫人道:“心肝儿,你也睡会儿。”亲手替他盖好被子。她自己倒是年岁长了、又懂得习武调息。不太需要睡眠,静悄悄步出帘外,亲随婢子送单子来道:“夫人,您看就送这个予亲家罢?”
余夫人展目看,共是两份。上头一份说是单子,乃是洒金烫花熏香结绦对开大红册子,供回门时奉上的礼单,下头一份。也是大红洒金,简单些,乃是自家看的。先打开册子,上写着:
红鱼,两条
雪鹅,一双
鸡仔。一双
烧猪,一只
八宝饼,两盒
水晶糕,两盒
银丝饺,两盒
百合粑,两盒
如意酒,两支
青鸾露,两支
瑶芳饮,两支
明楼酿。两支
鲜蔬。四色
生果,四色
玉面,四盒
茶花,两盆
红绫。四端
彩缎,四匹
簪钗,四对
金花,四副
玉环,两双
如意,两双
又看自家那份单子,物色原是一样,无非更详细些,譬如红鱼注了是三尺长、一般儿大小的红底金丝鳍文鲤,蓄于封盖透气石水缸中,怕路上死了,另备了两对,颜色尺寸稍许差池些,也养在一起,到了再挑两条;雪鹅注明是一对三尺四寸高、相差只在半寸的大鹅,无一些儿杂毛,也附了备选。又玉环是一双刻铁线莲桃实青白玉、一双外六瓣莲花束腰云纹黄玉,尺寸具为外径七寸三分、内径三寸一分,系红绦。如意是一对珊瑚柄镶宝沁牙色古玉头,一对金柄镶宝祥云海水绘彩瓷头,系五彩绦。
这些都是先前也拿给余夫人看过的,如今东西都齐全,可以直接扛上走了,具体所用器皿什么的稍稍有些出入,余夫人也不在意。这些表礼,都是市面上应有的东西,翻不了什么花头、也出不了太大的岔子,只要齐整就好,再就是越贵重越好看。这张单子看起来是够贵重了。余夫人又问:“路上当用的东西都收拾了?”
“收拾了。”
这却没有单子。余夫人道:“晚上还是拿东西都叫少夫人过过眼。至少叫她大略看一看,她要想起来什么,你们帮她找,要说缺什么,你们帮她买。别慢着人家。”
并不是赶着云华劳碌、榨云华的劳力,最重要是连回门的事物都给云华过目定夺,最大限度给她权柄和尊重。余夫人嘱咐过不止一遍,婢妇心领神会,知道余夫人想在最短时间内把儿子交给云华照料,连声应着。
又有人来报:有客上门。
“这么早?”余夫人蛾眉一拧,冷笑,“慌得等不及了?”
因新人昨夜过门,夜里那啥辛劳就不提了,早上起来规矩拜见公婆长辈,各种见礼还礼赐礼拜礼什么的,一会儿就到了午时,准是一家人一块儿吃,新媳妇上手学着侍奉公婆,有的人家,这顿午饭都归媳妇做了。这午饭之前,客人不便就闯上门来吧?之后再亲近着要来,也得等晚饭了吧?扣着午饭刚用完的点儿来是什么回事呢?真要跟主人感情这么好,早一天晚上新人过门那顿饮宴主人就直接把你留下来住家里了好不好!
余夫人琢磨着这不是来贺喜的,是被昨晚搜捕事件所扰,来探信儿的吧!说不定还是想在云华身上探问点啥呢。
她不客气问:“哪一位贵客?仔细我们这么还有未清的人犯,连累了人家。”
“小濯仙,还是叫我连累连累你吧!”毫不客气的声音,便有个大胡子的老头子,满面风霜,那胡子却是红棕耀目的一大把,走起路虎虎生风,把什么守门的都不看在眼里,径自闯进来。
余夫人先愣了愣,旋即猛惊道:“曹大哥!”像被扎了一刀似的跳起来。
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自矜身份的侯夫人。而是矫捷的母豹。
她当年在江湖上扬名,人送浑号“濯仙袖”,能叫她一声“小濯仙”的,少之又少,“木剑客”曹远智绝对是其中一个。
“你们都瞎了眼么?”余夫人回头就骂婢妇们,“曹大哥是客人吗?”
亲随婢子又是委屈又是惊诧,她们真没认出这是当年的木剑客。只当是夫人当年旧相识……唉,当年旧相识。如今也不是个个都便于当贵客招待了,更何况要当亲人般不通禀就直接迎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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