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酒店遇伯当
结交不在家资。如只靠家资,结交一些只干蝇营狗苟之徒,有钱时,便做一个拆屋头;没钱时,便做出浮云薄态。毕竟,靠声名可以得到隔地之交。只有靠眼力才能结交困穷兄弟。
单雄信为何把银子袖去?只因为秦琼说了“齐州”二字,便打动他欲要结交的念头,他对秦琼道:“兄长请坐。”命下人看茶。
那挑柴的老人,看见秦琼留坐说话,靠在窗外呆呆听着。
单雄信道:“请问仁兄,济南有个慕名的朋友,不知兄可认识?”
叔宝问:“是何人?”
单雄信道:“此兄姓秦,我不好称他名讳;他的表字叫做叔宝,山东六府驰名,人称他为赛专诸,在济南府当差。”
叔宝因衣衫褴褛,不好意思说“是我”,只随口应道:“就是小弟同衙门朋友。”
单雄信道:“失瞻了,原来是叔宝的同袍。请问老兄高姓?”
叔宝道:“在下姓王。”他因心上只为王小二饭钱要还,才随口说是王字。
单雄信道:“王兄请略坐小饭。还要烦兄寄信与秦兄。”
叔宝道:“饭是不领了,有书信速交与我就是。”
单雄信复进书房去封程仪三两,潞绸二匹,至厅前殷勤致礼道:“要修一封书,托兄寄与秦兄;只因是一个不曾相会的朋友,恐称呼不便,烦兄说明罢!容日小弟登堂拜望。这是马价银三十两,银皆足色;外有程仪三两,不在马价数内;舍下有上绸二匹送兄,勿嫌礼薄。”
叔宝见单雄信如此相待,不敢久坐等饭,恐怕说话中间露出马脚来不好意思,遂告辞起身。
这才是:良马伏枥日,英雄晦运时。热衷虽想慕,对面不相识。
单雄信友道已尽,也没有十分相留,送出庄门,举手告别。
叔宝大步奔西门。
老人家还在窗外瞌睡,。单员外走进大门,对老人道:“你还在这里?”
老人道:“听员外讲话久了,不觉打顿起来;那卖马的是否走了?”
雄信道:“刚才别去。”说罢径直入内。
老人家急拿扁担,三步并作两步赶上秦琼,因听见他说姓王,就叫:“王老爷,原许牙钱与我便好!”
叔宝是个慷慨的人,取出一锭,交予老人。
老人笑容满面,拱手作谢,往豆腐店取柴去了。
却说叔宝进西门,已是上午时候,马市都散了,饭店都开了店。一家新开的酒店门前,堆积的熏烧肉等,喷鼻馨香。叔宝也是吃惯了好饭菜的人,这些日子熬得牙清口淡,刚才在单雄信庄上又没有吃饭,腹中饥饿,暗想道:“现在到小二家中,又要吃他的腌臢东西,不如在这酒店中吃了饭回去。”径直进了酒店。
那些跑堂的人,见叔宝衣衫褴褛,两匹潞绸打了卷,夹在衣服底下,以为他是打渔鼓唱道情的,把门拦住道:“我们是才开市的酒店,你不识趣,竟乱往里走!”
叔宝双手一推,四五个人都跌倒在地。他道:“我买酒吃,你们为何拦阻?”
这也是,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跑堂的其中一人从地上跳起道:“你买酒吃到柜上称银子,怎么乱往里走?”
叔宝道:“怎么要我先称银子?”
酒保道:“你要先吃酒后称银子,你到别的地方去吃。我这潞州有个旧规:新开市的酒店,恐怕酒后不好算帐,却要先交银子,然后吃酒。”
叔宝暗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只得到柜上来把潞绸放下,袖内取出银子来,拿银子出来就要称酒钱,嘴里喃喃的道:“银子便先称给你,只是别的客人来,我却要问他店规,果然如此,也就算了•;;•;;•;;。”
酒店主人却知事理,赔着笑脸道:“朋友,请收起银子。天下书同文,行同伦,没有先称银子后吃酒的道理。手下人不识好歹,只道兄酒后难于算帐,故意歪缠,要先称银子。殊不知我们开店的,正要延纳四方君子,况客人你是不修边幅的人。手下出言唐突处,但看我薄面,勿与之汁较,里面请坐,我叫手下暖酒来与客人吃便是。”
叔宝见他言词委婉,回嗔作喜道:“主人贤慧,就不必提了。”袖了银子,拿了潞绸,往里走进二门。
只见三间大厅,非常齐整。厅上摆的都是条桌交椅,满堂四景,诗画挂屏。大柱上一联,乃名人题字,赞美这酒馆的好处,联曰:
槽滴珍珠漏泄乾坤一团和气
杯浮琥珀陶镕肺腑万种风情
秦琼看看厅上情景,又瞧瞧自己身上褴褴缕缕,心想:“怪不得这些狗才拦阻。现如今坐在这里自己也觉不像模样。”又想一想:“难道他店中的酒,只卖与富贵人吃,不卖与穷人吃的!”再定睛一看,琵琶栏杆的外边,都是厢房,厢房内都是条桌条凳。叔宝心里微笑道:“这里才是我们穷打扮的席面了。”走向东厢房第一张条桌上,放下潞绸坐下。
这才是: 花因风雨难为色,人为贫寒气不扬。
酒保摆酒到来,却换了一个老人,不是推他那些人了。却是一碗冷牛肉,一碗冻鱼,酒又不热。老人将酒肉摆在桌上就走了。
叔宝生气起来心想:“我秦琼天生定该吃这冷东西?我要把他家打个天翻地覆,不过是一翻掌间。想想却是为一庄没要紧的事,明日传到家里,让朋友们知道了:‘说我秦琼在潞州,不过少了几两银子饭钱,上酒店吃酒打了两次,还没有吃得成。’说来只是为了口腹,惹人做了笑话;哎!今天就忍了这口气,吃了去罢!”也是肚里饥饿,忍做小人,未免自伤落寞。才吃了一碗酒,吃了些冷牛肉。
忽然听到店门外面喧嚷起来,店主人高叫道:“二位老爷,小店里面请!”
只见两个豪杰在店门前下马,四五个下人推着两辆小车,进店拂灰尘。店主人引着走进二门来。
走在前面的戴进士巾,穿红衣服;
在后面走的戴皂荚巾,穿紫衣服。
叔宝看见走在前面的不认识,在后面的却是故人王伯当。
店主人到厅上拖椅拂桌,像安席的一般应酬。二位爷就在这个桌上坐罢,吩咐手下人道:“另烹好茶,取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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