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秦琼卖马
宝刀虽利,不动文士之心。骏马虽良,不中农夫之用。正是龙潜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在笼鹦鹉能调舌,去水蛟龙不得飞。世间尽肉眼,谁能识奇珍?所以英雄士,碌碌多淹沦。英雄虽有翻天覆地的本领。无人识他、重他?反而要受人奚落。秦琼此时便是如此。
那两个少年对着王小二拱手问道:“这位就是秦爷么?”
小二道:“正是。”
二人道:“秦大哥请了。”
秦叔宝不知什么事,来到堂前叙礼。
二人上坐。秦琼相陪。
王小二看三杯茶后。
秦叔宝开言道:“二位兄有何见教?”
其中一人答道:“小的们也在本州当个小差使。闻秦兄在此住店,欠得小二银两,特来说说,这王小二在敞衙门前开饭店多年,倒也得个忠厚之名。不知怎么千日之长,一日之短,得罪于秦兄?听说仍然怪他,小的们特来陪罪。”
叔宝道:“并没有这话,这话却从何而来?”
二人道:“都说兄怪他,有些店帐不肯还他。若果然怪他,索性还了他银子;再让他给你赔不是,却是不难的。如果不还他银子,使小人得以借口。”
叔宝何等人,心中已知是王小二央来,会说话的乔人了。他道:“我就直言相告二兄:我并不怪他夫妇,只因我囊中罄空,有些盘费银两,在一个樊朋友身边。他往泽州投文,只在早晚来,就会算还他店帐。”
二人道:“山东的朋友,豪爽的多。如果等着那个朋友,也要吃饱了饭,才好等得;叫他开饭店的也难服事。若要照旧管顾,本钱不敷;若待慢了兄,就说开饭店的炎凉,厌常喜新。这话如传了出去,鬼也没得上门,饭店就开不成了。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假若樊朋友一年不来,也等一年不成?兄是衙门中人,家里免不得惊天动地。凡事要自己活变才是。”
叔宝如酒醉方醒,对二人道:“承兄指教,我也不等樊朋友来了。有两根金装锏,将他卖了算还店帐;余下的做回乡路费。”
二人叫王小二道:“小二哥,秦爷并不怪你。倒要把金装锏卖了,还你饭钱。你须照旧伏侍。”也不通姓名,告别而去。
叔宝到后边收拾金装锏。
王小二忽起奸心暗道:“这个姓秦的奸诈,倒有两根什么金装锏,不肯早卖,直等我央人说许多话,方才出手。不要叫他卖,恐怕别人讨了便宜。我哄他当在潞州,算还我银子,打发他起身;加些利钱儿,赎了出来。剥金子打首饰,与老婆戴上。多的金子,剩下拿去兑了,夫妻发迹,都在这金装锏上了。”于是笑容满面,来到后边。
叔宝坐在草铺上,将两条锏横在自己膝头,上面已有铜青了。他这锏不是纯金的,原是熟铜鎏金在上面。从祖秦旭传父秦彝,传到他已经三世。挂在鞍旁,那锏楞上的金都磨了下去,只是槽凹里有些金气。放在草铺上,地潮湿生了铜青。叔宝自己也觉没有看相,只得拿一把穰草,将铜青擦去,金装锏耀目争光。
王小二只以为上边有多少金子,朦着眼道:“秦爷,这个锏不要卖。”
叔宝道:“为何不要卖?”
小二道:“我们潞州有个隆茂号当铺。秦爷将这锏当几两银子,买些柴米,将高就低,我伏事你老人家。待平阳府樊爷来到,加些利钱,赎回就是了。”
叔宝也舍不得祖传的两根金锏卖给他人,情愿去当,回答小二道:“你的所见,正合我意,就去当了罢!”
王小二领着秦琼走到三义坊一个大户人家,只见门挂“隆茂号当”。他们径直进去。
叔宝将锏在柜上一放,放得重了些。
当铺主人就有些不高兴之意道:“哎呀!不要打坏了我的柜桌!”
叔宝道:“要当银子。”
主人拿起金装锏看了道:“这东西,只能算废铜。”
叔宝道:“是我用的兵器,怎么叫做废铜呢?”
主人道:“你拿得动,叫做兵器。我们当铺开得久了,没有其它用处,只能当做废铜?”
叔宝无奈道:“就算废铜罢了。”
拿大称来称斤两,那两根锏重一百二十八斤。
主人道:“朋友,还要除些折耗。”
叔宝道:“上面金子也不算?有什么折耗?”
主人道:“不过是金子的光景,那里能作得金子!况且那两个把子,算不得铜价,化铜时就烧成灰了。是铁枥木的,沉重。”
叔宝却慷慨道:“把那八斤零头除去,作一百二十斤实数。”
主人道:“好铜当价是四分一斤,该五两短二钱,多一分也不当。”
叔宝一算四五两银子,几天就吃在肚里,还是不能回乡,仍然拿了回去。
小二已有些不悦之色。
叔宝回店,坐在房中纳闷。
王小二就如逼命一般,又走进来,问秦琼道:“秦爷,你老人家再寻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罢!”
叔宝道:“小二哥,我一个公门中人出门,除了随身兵器,难道带什么金宝玩物不成?”
小二道:“那我顾不得你老人家。”
叔宝道:“我骑这匹黄骠马,可有人要?”
小二道:“秦爷在我家住有好长时间,不曾说这句话;要说什么金装锏,我们这潞州人,将真金子还认做假的,哪里晓得有用的兵器!如果要说起马来,我们这里是旱地,大小人家,都有脚力。我看秦爷这匹黄骠马,早若是肯卖,已经回家,公事都完了。”
叔宝道:“是能卖银子?”
小二道:“马出门卖就有银子进门。”
叔宝道:“这里的马市,在什么所在?”
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
叔宝道:“什么时候去?”
小二道:“五更时开市,天明就散市了。”小二叫妻子收拾晚饭与秦爷吃了,明日五更天,要去卖马。
叔宝这一夜好难过,生怕错过了马市,如坐针毡。盼到交五更时候起来,将些冷水洗了脸,梳了头。
小二掌灯牵马出槽。
叔宝将马一看道:“哎呀!马都饿坏了!”人都被他炎凉到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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