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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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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塔崩人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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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塔娃即将生养。白孩子的母亲带着绳索满草原转悠。她精心挑选,将每一枝盛开着五朵白花的鲁鲁草小心翼翼摘下来。鲁鲁草也叫汪泪草,它汪出来的是红泪。当青枝在接近根部的地方被人折断时,一片殷红便通过根茎渗出地面,晶莹透亮,随着微风闪闪烁烁。它为失去的青枝和白花暗自哭泣。承受着红泪的是土地。

    这片土地是陌生的。母亲不敢走得离毡房更远。她害怕自己碰到陌生的野兽、陌生的鬼魅和陌生的神?,也害怕迷路,因为这里似乎没有人马践踏出来的路。只有汪泪草是她所熟悉的。好像全果果哈奇都是它的故乡。从慕腊特河流域的丹那山脉,再到这生长着密匝匝的荆针棘刺的旷原,白色的花朵在夏季的暖风里绽放到遥远的天边。它的红泪也不断漫溢,哪里有人和牲畜,红泪就出现在哪里。

    母亲回头望望已经变得小如点点白花的毡房群,把身边的汪泪草用绳子扎成一捆,搁在背上朝回走。注满青枝的红泪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袍。衣袍越来越沉。她加快了脚步。毡房群近了。她弯着腰翘起下巴瞪视自己的家。家门口有几个人影闪动。她有些紧张,自已刚出来时那儿没有人。儿子打猎去了,他要猎获一匹野马,和汪泪草一样,这是女人生养时必需的。金塔娃很平静,躺在毡铺上,似睡非踵,脸上总有甜丝丝的笑意。多少天来她都这样,可现在,显然是痛苦如期而至了,她的呻唤召来了别家的女人。母亲想跑,可她已经过了健步如飞的那个年龄,心急意切腿脚却不听使唤,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便趔趔趄趄倒在地上。绳子脱绑了,汪泪草盖了她一身。她吃力地翻身坐起,搓揉着膝盖,就要将汪泪草收拾起来,重新捆扎时,发现刚才绊她倒地的东西竟是一把翘出地面的铁剑。她的眼睛亮了,忘记了汪泪草,忘记了金塔娃正在经受分娩前的痛苦,扑过去,握住铁剑又锈又钝的前锋,想拔出来又没有足够的力气,便起身疯狂地朝回跑去。这次她的腿脚迈得又快又自如。

    但是到了自家的毡房跟前她就愣住了。金塔娃在毡房里大声喊叫。几个女人进进出出。还有一些女人在草地上挤成一堆恐惧的望着门内。而那些男人们却骑着马静候在毡房四周。白孩子也在他们中间,酋长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怒视着他。他出去行猎两天了,竟投有猎获到一根野马的毛。他说,在这片野原上根本没有野马的踪迹。酋长不信,所有人都不信。现在,他的母亲又空手回来了,流泪的鲁鲁草难道也像野马那样难以寻找?母亲在众人惊诧的瞩望中突然清醒过来。她将自己的发现埋在了心里,返身就跑。儿子白孩子纵马撵上了她。

    汪泪草取回来了,堆积在毡房前,艳艳红泪如同油脂,等待着燃烧。它是天赐神授的圣物。在一个遥远的年代,从一座巨大山峰的尖顶上流浪到果果哈奇的塔崩部落的祖先,发现远方有一团偌大的火焰。他沿着一道土梁朝火焰走去,首先看到的却是一群群肥硕的野马。它们并不惧怕火,而是围着火时紧时慢地绕圈子,好像火是被它们特意点燃的。火焰狂猛地蔓延着,制造这火焰的白花朵朵的鲁鲁草一片片地勇敢献身。饿极了的祖先瘫软在地。一匹老马冲进了火堆。一会,火灭了,马群哗然散开。祖先的面前出现了一片轻柔如纱的白色灰烬,灰烬之上是那匹被烤熟的老马。醇厚的香味缭绕而起,诱使祖先爬过去,撕下黄灿灿油闪闪的马肉大口吞咽。这儿就是慕腊特河流域,祖先成了这里的第一个居民。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发现鲁鲁草是汪泪草,看到了野马群用响亮的鼻息点燃汪泊草的奇迹。每次,当他感到饥饿难耐时,就会有这种奇迹发生,就会有一匹老马勇敢地跳进火堆,做他延续生命的美餐。

    年经日久,复苏的草地上出现了累累马骨。马骨往往会被火焰第二次烧烤,那些白花花的板锨骨(肩胛)上,龟裂出许多极有规则的线条,线条扭曲着组成一些神秘的图案。祖先在寂静的黄昏凝视它们,发现图案有的是山脉,有的是平阔的原野,有的就是慕腊特河两岸的风貌,甚至还有人的造形。一天,就在他格外吃惊地痴望一块新捡到的板锨骨时,寂寞的生话出现了缺口。一个女人拖着沉重的身子,涉过河流,恬静地伫立到了他面前。在这无限空阔阒寂的地方,她必须依赖他否则她就无法生活。她说她是游牧民的女儿,被一个极有权势的男人抢到宫殿里做他的后妃。她住不惯那座到处都铺着丝绸的高大屋宇,吃不惯那种烹饪得消逝了血腥味的食物。她不会缠绵即使在行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头能够征服雄性的母兽,而那男人却要她做一只任其摆布的羔羊。她愤怒得要死。她想起了部落,想起了部落中那些感情粗放、喜欢直来直去的男人,想起了马背上的生涯以及空旷的草原上纵马奔向情人的毡房,或者带着狂风的呼啸去猎逐情人并用石头的抛打表示爱情的场面。她逃跑了,跑回草原,草原已经投有了自己的部落。她向着东方流浪,流浪的岁月里肚腹中的小生命日夜滋长。风餐露宿的夜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清清的河流冲刷着她的两腿之间。她明白了,自己应该到有河流的地方去生养。于是她就来到了这里。

    仅仅过了两天,在塔崩祖先的照料下,她生下了一个男孩。他发现,刻画在那块新捡到的板锨骨上的,便是一片从女人阴腔里奔涌而出的羊水的形状。女人不想再走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和自己部落中的那些男人一样,没有多余的细腻和缠绵。爱就是说互相征服。她用柔韧的灌木枝狠狠抽他。他龇牙咧嘴地忍耐着像猛虎一样扑过去。她转身就跑。他不停地追逐,一直到将她猎获在自已宽大的身体下面。阔大气派的地毡是汪泪草铺就的。他们赤条条地拥抱着,身体闪闪放光,顺着岸边的缓坡一直滚向河水。

    河水开始冰凉,夏天转眼过去。野马群缓慢地走向慕腊特河下游。男人和女人,还有母亲怀中吮奶的孩子,本能地跟在野马群后面,度一日换一个地方。正在枯黄的汪泪草依旧会被马群的鼻息打出火焰,那些灵性的老马依旧会为了他们的生存而跳进火堆奉献肉体。

    塔崩人的祖先啊,野马群的朋友,塔崩人祖先的孩子啊野马群喂他长大。可是现在,它们去了哪里?它们不来陪伴他们度过温暖的夏天了。

    派人再去寻找野马当然是来不及了。金塔娃高一阵低一阵的呻唤让人心焦。塔崩酋长对白孩子说,为什么不可以杀死一匹驮马呢?当然最好跟野马的颜色一样是灰色的。灰色的驮马只有酋长本人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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