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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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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瓦勒庛一家 (二)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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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仲秋的一天中午,邦主猎捕羚羊归来经过她的毡房,向她问起巴思坎得尔的情况。她眉飞色舞地夸耀孩子如何听话如何吃肉如何睡觉和她对孩子的宠爱。邦主没听完就大发雷霆。他说你要把他当作一根捡来的木棒,用它抽打牲畜的屁股,最好让它沾染一些粪臭,用它敲碎挡路的石头,最好也让它飞扬起漫天的碎屑,用它烧滚你家的奶水,成了木炭就留着,成了灰烬就随风扬弃。你还要把它架在牛背上挑起两个盛满水的术桶。它也许会在中问劈裂只剩下又短又粗的两头。这两头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能做战刀的把柄,能削出坚硬锋利的箭矢。瓦勒庇,没良心的女人,你存心要让这孩子给柯柯男人丢脸么? 听着,今晚就把他赶出毡房过夜,只有经常迎风受寒的人才不会在冬天的雪原上伤风感冒。听着,等他长大成人,我要用鞭子抽他的脊背,看他是哭还是笑。我要像掰断羊肘吸骨髓那样掰他的腿,看它是硬的还是软的。男人的腿是掰不断的,因为它在追风赶月中得到了锻炼。我要让他骑在马上,看看他的双腿能不能夹出成年马的响屁,要是不能,他就别想骑着马去追逐敌人。我们的生活就是在原野上奔走。他有胆量驱除布满原野的山魈鬼魅?他有力气连续砍下几十颗敌人的头颅?当羚羊群奔跑的时候,他有本领射穿跑得最快的带头羊的心脏? 这是最低的要求,他应该做的更多,应该比我比他的父亲更加勇敢。如果他将来留恋安逸平静的生活而没有冒险的习惯和牺牲精神,他的母亲对部落就是犯罪。瓦勒庇诺诺连声,惊诧地领会着邦主的残酷。但性别限制了她,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邦主离去时给他做出实施这残酷的保证。

    她是女人,她可以把孩子当作捡来的木棒,当然是难得的可以创造后代的镶银饰金的木棒,却不能用它去砸碎附丽着下贱的荒野鬼的石头,也不能狠心让它猝火,更不能把它作为横轭而施加过于沉重的负担。晚上她让孩子在草地上过夜。草地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毡和能够阻挡潮气的熊皮。她合衣躺在他身边陪伴他,并将自己宽厚的皮袍压在他盖着的皮袍上面。巴思坎得尔觉得这样露宿比在毡房里有趣,可以看星星,可以听到狂野无度的风从头顶上掠过,昕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细微的夜声。但过了几夜,随着秋风日见料峭,他就开始怀念锅灶旁的温暖和那满毡房弥漫不散的醇厚的奶油味。他说他要回毡房睡觉,瓦勒庇自然想不到她应该反对。她理解邦主的用意,明白只有父亲般的严厉无情才能培养骑手的骁勇。可孩子没有父亲,自己没有丈夫,她无所适从,只能听从自己心灵的安排,那颗善良的温情脉脉的女人心带给孩子的是幸福还是灾难她不愿去想。她只注重现在而忽视着未来。

    日子依然如故。冬天来了又去。春风急颠颠地吹过洼野,瞬间制造出一地疯狂的绿色。瓦勒庇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柔情蜜意拥抱着孩子。也有一点变化,那就是在孩子白天睡觉时她会推醒他,要他去户外的阳光下消食散心。她说,浅紫色的羊奶头花开得满地都是,去闻闻它的奶油一样的香味,你就会吃得更多睡得更甜。孩子出毡房没走多远,她又说,别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天上有云,四周有狼,云要落雨,狼要吃人。就回来,我一叫就回来。已经养成听话习惯的巴思坎得尔果然没有走出多远,无聊地游荡了片刻,很快就回到毡房前。她的欢喜油然而生,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养活他。这样久了,连大女儿尚席娅也有些看不惯,对母亲说,巴思坎得尔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去挤奶呢? 挤完了奶我教他骑牛。母亲不同意,老掉牙的理由是不能让男人掺合女人的事,那样男人就会变得跟女人一样心慈手软。尚席娅蔑视这古老话题,嘬嘬鼻子提着桶走向牛圈――在所有牲畜中只有母牛才配有圈。巴思坎得尔听到了她的话,喊着我要骑牛就跟了过去。母亲看他很高兴,便说,骑骑骑,我们家的骑手,什么都让你骑,又过去叮嘱女儿,你要扶他上牛背,你要牵着牛行走,你不能让他捧下来,万一摔下来你要紧紧抱住。尚席娅笑着连连答应。

    尚席姬比巴思坎得尔大五岁,是母亲从丹那部落带到这里来的,就是说她的父亲也是丹那人。在这个家中她对巴思坎得尔最尊敬也最客气。在她较为成熟的眼里他既是男人也是客人――他从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走来,来给这个家增添欢乐和温馨的气息。她有时替代母亲给他端饭,总是单膝跪地双手捧起歉意地含笑望他,似在说,别笑话我家的饭不好,将就着填饱肚子吧,尊贵的客人。她很愿意跟他说话跟他玩耍,很愿意他像一匹顽皮的马驹四处蹦达或尥蹶子撒泼。可惜他天生沉默寡言,安静和悦。这使她感到别扭,感到了她和他之间存在着的那个云积雾漫的空间,感到了他的男人的自傲而使自己变得羞赧起来。她在他面前骤然有了女性的文静。巴思坎得尔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就像清晨凉爽的风轻轻悠悠。她跟他说话也变得细声细气却格外动听,给人一种甜丝丝清莹莹响淙淙的感觉。可惜她说得越来越少,许多话被她那双活泼的黑眼珠和微笑的神态所代替。而对巴思坎得尔来说,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比那些沉默的朋友――马牛羊强不了多少。他还小,无法理解在她的神情言语背后潜藏着青春的消息。她出身于以肉乳为主食的家族,充足的蛋白质使她才十五岁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少女。少女的脸上洋溢着无时不在企盼春天、渴望异性的华光。

    尚席娅带他走进牛圈,将木桶放到粉红色的牛乳下面,提提衣袍,蹲下身子双手捧着牛乳轻轻搓揉。牛乳闪闪晃晃地湿润了**。她开始很有节奏地用力挤压,白花花的汁水一股股滋出来,滋到桶里就有了哗啦啦的响声。热气袅袅升起,清香钻进鼻孔浸润着肺腑。孩子想,人真是太笨,偏要把奶用桶提回去烧煮,为什么不来这里噙住奶头直接吮吸呢? 他望了一眼侧身对着他的尚席娅,又想人和牲畜大概是没什么区别的,都有胳膊有腿有屁股有脑袋,还有奶头。尚席娅的胸脯微鼓着,要是里面也贮存着牛奶,那就太妙了,口干舌燥时就去她胸脯上咂几口。尚席娅默不作声地挤完这一头又去挤那一头。孩子看到挤完的奶头上还滴落着奶水,便弯下腰将嘴凑过去,用舌头接住一滴抿着嘴尝尝,温温的,微甜微咸。他还想尝,想把这种味道更加深刻地留在脑子里,尚席娅突然惊叫一声。他扭头疑惑地望着她。她两眼瞪得溜圆,颤声告诉他,人吃了生牛奶身上就会长出牛毛来。他觉得这不值得大惊小怪,人身上要是长出牛毛就不用穿皮袍。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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