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当空,热烘烘的空气让原野显得慵懒沉闷。预示吉祥的白云在空中不停地变幻着姿形。南风吹来,云往北走。瓦蓝衔接着葱绿,天上地下没有一处不是明净的。一顶圆形尖顶的毡房前孩子忐忑不安地见到了邦主。
邦主的面孔光滑得如同骏马的屁股,深深的眼窝里排列着粗硬的睫毛。他把嘴唇抿得两边陷了进去,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试图从他未成熟的脸上觅到骑手的灵性。但很快他就变得疑惑不解。孩子是柯柯人和丹那人的混血儿。混血儿的面孔令人琢磨不透,无法从那生长特殊的五官中预测他的前程一一他的未来的勇敢和怯懦。一切都是不肯定的。接纳他是给部落增添了一只虎还是一只兔?邦主略显不快。现在对他来说,感兴趣的不是孩子,而是对方脖子上那一串枯萎的阳物。昕孩子说亚敦哥洛已经死去,邦主神情木然,半晌没有吭声。孩子并不知道,只要是英雄就会为另外一个英雄的夭亡而去真诚地伤感,不管他是敌人还是朋友。他觉得邦主正在酝酿如何屠戮自己的办法,紧张得瑟瑟发抖。邦主说,让我数一数你脖子上的阳物有多少。孩子取下来递过去。他想起了父亲教给他的话,结结巴巴地背诵道,这是我父亲的功迹。他让我长大后也像他一样生活,把成千上万的阳物献给柯柯邦主。父亲说,不管是敌人的,还是朋友的,柯柯人都会把它作为勇敢的见证。勇敢是我们柯柯骑手的立足之本。邦主一个个地摩挲着阳物,望着他不断点头,头点了一百零一下,然后说,你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他自已的阳物能够一日气挑破一百零一个处女膜而不疲软,他就可以代替我行使邦主的权力。可他现在已经去了地狱。他的儿子来到我面前要我把他作为英雄对待,他拿什么来证明他和他父亲同样勇敢呢? 邦主把那一串阳物作为孩子献给他的见面礼挂到自己脖子上,又从自己身上解下一把短刀,扔给孩子,指着围在四周的柯柯人说,去,选择一个你认为合适的人,把刀插向他的大腿。没有人会反抗一个孩子的。
孩子惊得浑身萎缩,疑惧地四下看看。邦主狞笑着将刀朝他踢踢。四周的人都半张了嘴笑呵呵的。孩子突然愤怒起来,想逃离这个充满嘲弄的地方。但身后身旁全是人。逞能的骑手会抓住他一刀将他剁成两段。他手颤抖着拿起刀,抬头望望邦主。邦主凶狠地俯视着他。他赶紧回避对方的眼光,却发现邦主宽大的衣袍下摆就在自己眼前晃动,像一扇通往原野的门。他看不见下摆后面是什么,觉得只要冲过去就可以避免任何迫胁,就可以自由地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他没再考虑别的,举刀跳过去,想割开那扇门。刀子是插了进去,但他的头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接着他听到头顶上面有了一阵雷鸣般的轰笑。他被抱起来,又向空中抛去。他尖叫一声,邦主双手接住。等他回到地面上,看到所有人都在对他愉快地跺脚时,才明白一切危险都已经过去。他们误解了他,以为他要去刺死威严壮猛的邦主。这说明,亚敦哥洛的儿子具有超常的无畏。柯柯人喜欢无畏如同喜欢漂亮的女人和他们自己的挺拔的阳物。邦主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去吧,找一个有姑娘的人家住下来,让她们把你培养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孩子左右看看,没有动。一个老女人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说,你的母亲是丹那人,我也是一个丹那人,跟我走吧。人们又一次狂放地跺脚欢呼。邦主慈爱地说,去吧,孩子,她家里有两个姑娘。孩予还是不肯走,因为姑娘对他实在是太不重要了。他问老女人,你家有很多肉很多奶么?我饿。老女人说,我丈夫被你父亲夺去了灵魂,家里没有了男人,肉多得就要堆成山,奶多得就要流成河。孩子很高兴,一转身就把刚才的惊吓忘了。
老女人名叫瓦勒庇。她喜欢用丈夫的名字称呼亚敦哥洛的儿子。两个女儿也很愿意这样,因为它给人的感觉是家里似乎没有添置陌生人。孩子开始不习惯,但没过几天就顺从了这种安排。再说,不论谁唤出这个名字,脸上都带着崇敬的微笑。这使孩子感到温暖亲切,至少在感情上少了些因为丧父而带来的失落。这个名字叫巴思坎得尔。
自从巴思坎得尔来到这个家,瓦勒庇就变得开朗异常。她一共生过三个孩子,最后一个是男孩,生下来两天就被她勒死。这是做母亲的权力和义务,生下来的只要是男孩,她就必须拔下四根自已的头发,缠在孩子纤嫩的脖子上使劲拽拉,若是头发绷断,说明孩子命硬气长,将来一定是个打死也会硬着脖子支起头颅的刚强汉子,若是孩子被勒死,那也没什么可惜的,母亲珍贵的乳汁不能哺育一个一上战场就瘫软的废物。孩子死后瓦勒庇反而显得很高兴,因为这就避免了将来的耻辱。一个禀性柔弱的男子,既不能挺身马上去扩张领土,又不能像女人那样繁殖人口,不如趁早让他离开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一个女人只生养女孩,她作为母亲的意义就失去了一半。造物主让她跟男人交合,更重要的是希望她能够为柯柯部落的未来提供带阳物的战士。她老了,已经失去了希望。面对丈夫――一个虽然年龄与她相仿但雄风不减当年的骑手,她感到惭愧。
大概丈夫是有埋怨的。自从那个男孩夭亡,他发现她已经没有了繁育能力后他就很少呆在家里。太阳般旺盛却又无处宣泄的精力使他比别的骑手更留恋荒野里追追杀杀的生活。他给她留下的总是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的匆匆忙忙的身影。那年春天的一个早晨,丈夫冷峻而异乎寻常地拥抱了她,说了一些不该对女人说的话。他说他已经掌握亚敦哥洛的活动规律,这次去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亡。带好你的孩子管好你的家,将来一个女儿出嫁一个女孩招婿,不然等你干不动活的时候就没人照顾你了。她塞给他一包干奶饼,眼泪簌簌落下,模糊了的眼睛没看清他是怎样跨上马背,怎样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丈夫再也没有回来。同去的骑手向她描述了她丈夫倒下去的情形。她没有哭,也不该有恨。她早就明白,自己的丈夫尽管出色,但他远不能和亚教哥洛相比。后者是一只虎,越孤独就越能显露本性的凶猛,而丈夫是一只狼,只有成群结队时才会让任何敌人感到害怕。她怀念丈夫,怀念的结果便是深深的自责;她,骑手的妻子,接受过他的无数次火热而纵情的拥抱,居然没有给他生下一个继承他的战刀弓箭的人。巴思坎得尔的出现就像一盏熠熠闪烁的灯照亮了她晦暗的心。凭着她的偏爱和敏感,她从孩子脸上过多地或者说是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聪慧睿智。在她眼里,这位流亡者的杂交后代禀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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