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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精神叫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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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鱼饮水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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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谈到纳兰性德就不得不说起这阕《长相思》。十年前,初读王国维《人间词话》,笺注内第一次看到这首词,开始了与纳兰性德的神交,王国维评价道: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长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王国维另外一句关于纳兰性德的著名论断是: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习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以王国维之手眼,极少虚词浮夸,其赞誉可谓高矣,似视容若词成就在姜夔、吴文英、史达祖诸人之上。王国维所谓北宋,大约是把辛弃疾、李清照、陆游诸南渡之人也归入其中了。自宋以降,填词一道衰微,整个明代寂然无闻,直到纳兰性德、朱彝尊等清初诸人出现,词学一道才似有复兴之势,可惜也只是昙花一现。前人常以纳兰比况温庭筠韦庄,大致归于花间一派,纳兰词缠绵细腻处,的确有花间诸人余绪,但正如王国维所言,初入中原,未染汉人习气,尚少侧艳萎靡矫饰做态。若把纳兰词作放在整个中国文学史内比照,其位置大概与晏几道在伯仲之间,虽不乏佳构,但整体上讲既无法跻身于一流作者之列,恐怕在二流作者也仅属中流。王国维之推崇,不乏对清朝文化追慕推崇的主观情绪在内。

    二

    手头的《饮水词笺校》是中华书局的版本,繁体竖版,收录了纳兰性德全部词作三百余首,并详加笺校,可一窥纳兰词作全豹。一个作家的全集一般來说阅读体验都不会很好,因为即便是天才,全集内也充满平庸敷衍之作。例如陆游,虽号称作诗万首,真正堪诵堪听者充其量不过数百,更何况一个二流的作者。尽管《饮水词》里不乏剔透清新的佳作,整个读完,只算差强人意。有人以为纳兰性德享年仅三十一岁,若假以时日,当成就更大,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以纳兰容若看,后期作品也不见比前期有突飞猛进之势,日后如何如何,也只能是姑且听之,存于想象了。

    除了王国维提到的两首词作,个人最钟爱这首赠梁汾的《金缕曲》: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竟逢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生缘,恐结在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对那些指责纳兰词一味凄切缠绵的人,不妨拿这首词去说服他。谁说纳兰沒有慷慨洒脱的一面,与顾贞观之交,即可见纳兰性德的真性情。

    顾贞观,号梁汾,与容若相交甚笃。容若门第显赫,与之交,难免引起旁人毁谤,指责顾贞观攀附权贵,上下钻营。然而从此阙,足见二人相交襟怀磊落,坦荡纯挚。“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孤傲不群之气,自可斥退宵小。“翩翩浊世佳公子”,真容若也!惟“后生缘,恐结在他生里”一句不祥,后一语成谶,容若早夭,二人挚交,只能缘约他生。

    容若长句,以此阙为最佳,而情怀跌宕,词风清劲,一见其人俊逸洒脱的风神,与悼亡伤逝,以及更等而下之绮罗香泽的小令气象迥异,时人评价“不啻坡老稼轩”,当非虚誉。

    三

    胡适未发现脂砚斋评本的《红楼梦》之前,有一种说法长期存在,认为《红楼梦》故事源自明珠家的遭际,贾宝玉正是纳兰性德的原型。待脂评本现世,各种猜测自然尘埃落定,原來写的是曹雪芹自家之事。

    第十七、十八回《大观园试才提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贾政引着一班清客和宝玉同游刚刚落成的大观园,行至稻香村,见纸窗木榻,富贵气象一洗皆尽,贾政颇为喜欢,宝玉却不以为然。贾政叱其 “只知朱楼画栋,恶赖富丽为佳,哪里知道这清幽气象”,宝玉却反问何为“天然”,并引申出一番道理:“此处置一田庄, 分明见得人力穿凿扭捏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争似先处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虽种竹引泉,亦不伤于穿凿。古人云‘天然图画’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强为地,非其山而强为山,虽百般精而终不相宜……”话沒说完,就被贾政一声断喝止住。

    曹雪芹这番话言之成理,富贵人家在雕梁轩屋间置一草舍,与田野阡陌间的几间茅屋,数缕炊烟相比,失之矫饰,怎么看也不调谐。只不知曹雪芹此说是和亲身经历有关,抑或是泛泛而言。纳兰容若就曾在府邸内建过一间草堂,号称“花间草堂”。清代草堂之说似颇为风雅,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其实难符。不过纳兰容若确实在什刹海边的精舍内筑了几间茅屋,并邀群好同至,吟风弄月饮酒赋诗,并做《满江红》词道:

    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屋。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误东风,迟日杏花天,红牙曲。

    尘土梦,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且耽闲殢酒,消他薄福。雪后谁遮檐角翠,雨余好种墙阴绿。有些些,欲说向寒宵,西窗烛。

    词算不得好词,西窗剪烛,万事随流水,境界尚佳。只是口言浮名虚利,身却在宰相宅中,尽管茅檐草窗,可朱墙之内,谈什么海鸥无事,终究不那么协调。譬如纳兰容若身在富贵温柔乡,作词一味的悱恻悲凄,固不凡真情流涌,但镇日如此,难免有强说愁之嫌。

    四

    诗词重故实,中国文学的传统如是。但典故之运用,还在作者功力。若纯为炫耀学识,搜章寻句,滞而不化,则落了下乘。典实应与文章浑然,不见穿凿,即便不知典故出处,亦与阅读无大碍,若熟知來龙去脉,自有更上一层楼的体验,方是用典精妙所在。

    纳兰性德作品常化用古人诗句,大体说來较自如浑然。但用典之处,却不免有凝滞处。仅以其脍炙人口的名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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