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不是病，疼起來很要命，有人建议我抽棵烟就管用，饮鸩止渴的主意当然不可取。一早跑到北大口腔医院，想不到牙疼人如此之多，不但专家号沒有，普通号也要等到下午四点半以后才轮上。
即便到了下午，门诊室里依旧坐满神情严肃的病人，枯坐长凳，等候护士叫我的名字，拿出《禅机----1840至1949中国人的另类脸谱》來看。
买这本书之前，大概看了一些摘抄，对内容遂不存太大奢望，只希望作为一套闲话素材放于架上，聊为谈资。书名取禅机，内容却不过是些名人的逸闻趣事，时间自鸦片战争至解放前。广义上说，万事万物皆可从中妙悟禅谛，但以之为书名，未免带些哗众取宠的味道。整体说來，书的格调也嫌略低。内容仿世说新语的体例，分“悲风、迟暮、维新、共和、启蒙、枭雄、革命、国难、抗战、解放”十章。此类书籍，价值全赖编者的眼光性情，极易堕为文摘简报。不幸，此文恰好落入俗套。
书的内容大部分从当时人或今人著作内摘抄而來，有些故事我尚可指出其出处。例如“解放”一章内几则故事，显然摘自董桥的散文，关于溥仪的故事则多來自《我的前半生》。据我推测，编者恐怕也未涉猎过大部分故事的最初源流。故事出处原文往往前后之间因果呼应脉络清楚，而网络报章间的零章碎句并不做全面介绍，而此书中的大部分东西恰与后者相类。里面大部分都是旧面孔，当是网络及杂志上搜刮而來。
既是仿《世说新语》的体例，四处摘抄原本无所谓，只是编者摘抄的故事大半平庸乏味，耳熟能详，不见风格，不具眼光。里面仅是挽联就不知录了多少则，这种应景文章有价值的本就少，拿來凑数作一生盖棺之论，实在有失公允。还有一些野史，荒诞不经，编者也未作区分，不加注解，少识的读者怕要为之误导。如要搜寻资料，倒不如从我以前读的书里自己撷取，此书看來又是书贾糊弄读者，圈钱的另一手段。挣钱的禅机，多年前我早有所悟，只是虽领悟却未能身体力行，才造成今日之潦倒不达。
一目十行读书之际，忽听护士喊名，忙起立，忐忑不安的走向刑具。一个大夫大概看了一下，说：“你那第八颗是智齿，蛀了，沒必要补，不影响咀嚼，最好拔了。”我是最遵从医嘱的，当时允诺，大夫随即把我指引到另一个大夫跟前。问过了有沒有心脏病高血压，一针麻药打下，我的心也悬到喉咙口了。到底是大医院，每日拔牙无数，大夫的手法干净利落，兔起鹘落，刚感到一阵疼痛，大夫已停手，指着盘内一颗牙道：“你看看，都蛀了。”我嘴里含着棉球，含含糊糊地表示谢意，旋即交费，共计190大元。拔牙前后不到5分钟，排队用了一个小时，大夫确实熟练以极，我的牙在他眼里大概也就是颗锈蚀的螺丝钉罢了。
拔牙之时沒感到多么疼，待麻药药效消失，疼痛慢慢袭來。这大概也能悟出点禅机，不过已经顾不上顿悟了，还是接着读这本书吧，至少可以分散点精力。里面有则故事倒是可以谈谈：1917年，胡适留美回国，惊讶发现七年内国内竟未出版一本哲学方面的中文书籍，遂道：“不但高等学问的书一部都沒有，就是要找一部轮船上火车上消遣的书，也找不出！我看了这个怪现状，真可以放声大哭。”现在我至少不必放声大哭了，地铁上还有本书可以看，尽管更希望多读些高等一点的书，但总比沒书可读，或者只看《毛主席语录》好。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