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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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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十六)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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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第一天回到柳镇的情景,刘尔宽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又听了珍珠断断续续,一把泪一声哭的诉说,他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

    这个生在富贵之家的孩子,遭受了连一般穷人也沒有过的大难啊!要不是靠一股意志,她怎么能够活下來?怎么能够走回來哟……

    第二天,刘尔宽怀着极大的同情心,向工作队汇报了珍珠的情况,说明她和一般地主家的女人不一样。工作队几个同志也很同情,但又拿不准,于是和刘尔宽一起,到区里作了汇报。按规定,土改前三年享受了地主家庭生活的,便理应划为地主分子。那么,珍珠该怎么定成分呢?

    区里一位领导土改的负责人听完汇报,倒是踱着步子沉吟了一番。看得出,他决定问題是很谨慎的。这时,他一边走,一边分析:

    “……珍珠虽然在从重庆回來的路上,吃了一年多的苦,但还有近两年过的是不劳而获的生活嘛!在这之前,当然就更是。往上刨刨根子,她外祖父就是大地主,她母亲玉梅是地主的女儿。珍珠从小就生活在欧阳岚家,长大又嫁到白振海家。过的完全是剥削生活嘛!至于她从小一直受歧视,她母亲玉梅被害死,那都是地主家庭内部争权夺利、争风吃醋的争斗,和我们贫下中农和地主的矛盾斗争,有本质的区别!本质----分清这个最当紧。因此,追根寻源,从骨子里说,珍珠都应划为地主。”

    工作队的几个同志很快就领会了这个意思,一个个点头称是。那位区委负责人看刘尔宽目瞪口呆,似乎还沒有明白,站到他面前,摊出两只手,有力地反问:“的确,珍珠过去和现在都沒有愉快过----这都是你说的,我可以相信。但即使真的这样,难道我们能凭什么精神愉快不愉快划成分吗?当然不能!我们只能凭她所处的经济地位。这是唯一的标准!----再说,珍珠在重庆跟着白振海多年,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她做了些什么事?你能调查清楚吗?说不清,说不清的哟!……白振海已经逃到台湾,说不定珍珠是他留下的一个特务呢!----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怀疑?”

    老实的刘尔宽大吃一惊!他从一个大字不识的长工提拔当了干部,政策水平有限。他承认自己脑袋笨,但觉得这种分析又有点太玄乎了,他实在接受不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对珍珠的了解,她不会骗自己的。那孩子遭了大难,吃了大苦!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沒用!他迷惘地垂下头,为自己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而苦恼。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珍珠。

    那位负责人拍拍刘尔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刘哟,你受了他家几十年的剥削,苦大仇深,为啥就恨不起來呢?应当站稳阶级立场嘛!千万当心,不要被地主女人的眼泪迷住了眼。毛主席早在几年前就告诫我们,要提防化成美女的蛇呢!----你看,黑虎本來是我们的阶级兄弟,结果被她害得家败人亡,自己成了罪犯。你也要当心哪!”

    这位负责人高瞻远瞩,雄辩滔滔,既严肃,又温和。刘尔宽无言以对,悻悻地回來了。

    珍珠终于被划成了地主分子。

    珍珠回柳镇不久,就托人给南王庄王木匠捎了个信。王木匠带着老伴,连夜越过黄河故道,摸黑赶了十八里路,到了柳镇。

    父女见面,抱头痛哭一场。王木匠的老伴心地也很善良,一直站在旁边陪着流泪。等他们父女痛哭过后,她把珍珠拉到怀里。“珍珠,我就算你的亲娘。你在柳镇无依无靠,跟俺走吧!你爹有手艺,再不会让你受罪了。”

    珍珠在王木匠妻子的怀里,感受着有人疼爱的幸福。她欣慰自己终于有了依靠,再不像断线的风筝,到处飘荡了。

    可她暂时还不能去。工作队前几天才告诉她,在成分沒有划定之前,不要到处乱跑。她把这话给王木匠夫妻俩说了。王木匠夫妻俩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当晚,他们说了大半宿话。第二天,两位老人就告辞了。

    不久,珍珠被正式定为地主分子。工作队向她宣布:离开柳镇一天,也要经过批准。她失去了自由!去南王庄的可能性完全沒有了。王木匠夫妇沒有办法,只好常來看她。每一次回去,总是眼泪汪汪的。

    珍珠倒还想得开。她既沒有抱怨,也沒有申诉,就在柳镇默默地生活下來了。她把戴地主帽子的事看得很淡。这有什么呢?只要能回到家乡,回到柳镇,看到自己熟悉的一切,就够了。而且,她知道欧阳岚、一枝花落了那个下场,心里感到解气,母亲的仇总算报了。

    她曾抱着一线希望,向刘大叔打听过孩子的下落。刘尔宽摇摇头说:“孩子被欧阳岚摔死啦,我去埋了的……”珍珠为此难过了好多天。虽然已事隔多年,她也并不曾抱过多大希望,但那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是黑虎哥的一条根呀!

    她也听说了黑虎被判刑的事,这使她欣喜若狂。黑虎哥到底也活下來了!八年徒刑,不是眨眼就到了吗?珍珠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珍珠当然知道,自己已不是清白之身,配不上虎子哥纯洁的爱情了。但她希望能见他一面,向他表白自己一颗不渝的心;问一问他多年受过的苦,摸一摸他身上的伤疤。这样就够了。少男少女时代的爱恋曾是那样甜蜜和热烈。她感到自己有那一段经历,已是终生回味不尽了。而今历经劫难,她对黑虎的爱,变得深沉了,尽管比那时要执着得多,强烈得多。

    现在,珍珠似乎只有一个心事了,就是盼望黑虎劳改回來。两人能头顶同一块蓝天,脚踏同一块土地,能经常看到他的身影。她多少次在心里呼唤:“虎子哥,快回來吧,珍珠已经回到柳镇啦!”

    有时候,她忽然想到,虎子哥在东北劳改,那里冰天雪地,他有棉鞋吗?于是悄悄做了一双棉鞋;有时想到,他穿的衣服是不是太薄了呢?于是,悄悄缝了一身棉衣;有时又想到,劳改总要干很重的活,沒有垫肩和手套怎么行呢?于是,她又缝了一双棉手套,一个皮垫肩。每一样东西都做得很仔细,有一个地方不好看、不结实,她也要拆开重做。她一个人,有的是工夫。每一次都关上门,怀着喜悦和害羞的心情,像少女做陪嫁衣,或者像沒出阁的黄花闺女为未婚夫做衣服一样。这种时候,她的心沉浸在欢乐之中,脸上都泛着神秘而幸福的表情。爱,能使人忘记过去的苦难;爱,能使人把酸涩的日子打发得充实、甜蜜;爱,能使人唤回逝去的青春。这些,珍珠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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